千汐月微微蹙眉，仿佛在思索什么。
不合时宜的手机震动声响起。冷星艰难地伸出右手摸索着，然后接通了电话。
“是我闺蜜。”她低声对千汐月解释了一句，然后对着手机道，“喂？”
“冷星，你现在有空吗？”
“我去叫护士过来。”千汐月起身，重新给她盖好被子，“这一瓶快完了。”
其实完全可以按床头铃，只不过千汐月知道冷星不喜欢别人听她打电话而已。
“嗯，有空。”她心不在焉道，“什么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儿！他简直要气死我了！”
长篇累牍的抱怨。应该说，只是她的闺蜜在跟她分享自己被渣男男友折磨的日常。然而对于冷星这种能解决事儿就解决事儿，解决不了事儿就解决人——也就是让对方滚蛋的人而言，这就是抱怨。
“我跟你讲，情人节之前我给他看TF的新口红，他居然说太贵了！还不如充个点卡！”
“他这几天一直在打游戏，我做好饭叫他吃他都不吃！”
“哦对了，他还嫌我去KTV了！虽然有男生但是并不是独处啊，而且同学出去玩一下怎么了？！”
冷星一一给出了非常毫不留情的回复。
——“所以你干嘛不自己买了口红再把它塞进他的破键盘？充他妹的点卡！”
——“那就饿死他啊！惯得他毛病好多哦！”
千汐月不仅不会这么作还会帮我叫外卖呢，毕竟她不会做饭。冷星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为了防止刺激到对方她及时住口。
——“去KTV怎么了？你是卖给他了吗？看把他能耐的！”
护士进来给她换了输液袋。千汐月又一次准备出去，冷星拿开电话冲她摇了摇手。
“没事我闺蜜抱怨下渣男而已。你不用跑出去了，外面怪热的。”她耸耸肩，“我开始担心辛西娅会不会中暑了。”
“不会。”
她坐起身来，千汐月帮她支起垫子，然后又乖乖坐到椅子上，默默看手机。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你有想过和他分手吗？”
“他对我挺好的……”对面弱弱地来了一句，直接点燃了冷星的怒火。
“好个屁啊你脑子进了太平洋么？”冷星吼道，一掌拍在被子上，差点扯了输液针。千汐月抬起头警告般看了她一眼后，她又重新软了下来。
“小心滑针。”千汐月声音冰凉道。
“他就差把你肚子搞大让你自个儿去做人流了，这叫好？你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吗？”
“可是他跟我说，他爱我啊……”委屈的声音。
冷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只是说我爱你就是真的爱，那未免爱也太廉价了。
“说我爱你谁不会说了？”冷星鄙夷道，“我现在就跟你说一句。谁还没长舌头了不是？”
她拿开手机，对着千汐月轻声道：“别介意，我得让她醒醒，找回脑子。”
“无妨。”千汐月很浅地笑了一下，“我去找辛西娅。放心，不抽烟。”
冷星点点头，对着手机那头不以为然地来了句：“我爱你。说完了。怎么，你觉得我说了我就是爱你？”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对面在撒娇，“要不然你早就打死我了。”
“要不是我中暑了，全身无力，我现在就打死你这家伙。”冷星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你图什么？他是长得好看还是给你花钱了还是器大活好？一张嘴把你哄的团团转，转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漂亮话谁不会说？”
“长得一般，器和活没体验过，钱也不花……”
“是啊，所以我很纳闷了。我也不怕说，我喜欢我女票是因为她又美又帅，出手大方，更重要的是头脑可以和我匹配，我们交流起来非常舒畅，可以聊各个方面的问题。退一万步，就算她是个小气鬼外加大笨蛋，她长得好看我还可以每天欣赏她的脸啊。所以我真的不懂你！”
“那她喜欢你什么？”
“这问题你得问她，要不我一会儿叫她过来跟你聊聊？她刚出去了。”
“不……不用了。”对面似乎有点畏缩，“一看照片就是个女王，估计我得跪下唱征服那种。”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若只是想听别人对你说甜言蜜语，还不如养一只鹦鹉或者花钱找人陪聊。陪聊大概一小时也就几十块吧，一天聊一个小时跟你说甜言蜜语应该够了吧？还不受气。至于养鹦鹉，那就更容易了。每天喂点食，教几句话就好了。而且鹦鹉毛色鲜亮，长得多好看。”
“就是哦，我干嘛要受他气！”
“真正的爱是相互体贴包容，是彼此着想为对方考虑，而不是打着爱的旗号行掠夺之实。任何关系都需要对等的付出，而恕我直言，在你和你男票之间我没看到。他限制你的人际关系是因为他自卑，觉得任何人都有可能比他强。而不愿意花钱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爱你，在他心里满足自己是第一位的。”
“那你说，他为什么会说爱我呢？”
“小傻瓜。”冷星笑了，“如果只是说几句我爱你，就可以得到一个人死心塌地地做女仆和性伴侣，我也乐意啊。你想象下你去跟超市收银员说几句我爱你就能随便推一车东西出去不用付钱，岂不是太爽了？而且你还美美哒，不是么？当然现在不会啦因为我有真爱嘛。”
“但是他没有跟别人这么说过啊……”
“第一，你怎么知道没有，你24小时和他拴在一起？”对方用二声“嗯”了一声表示否定，“第二，并不是每个人都吃这一套啊。换做对我，说一万遍我爱你但试图盘剥我的话，打不死他丫的。”
“小猫咪，你可真够暴力啊。”辛西娅推门进来，啧啧道，“刚进来就听到你说要打不死谁呢。小蔷薇，你被家暴过么？”
冷星想起之前她在千汐月身上啃出的一堆印子，罕见地低头无言。
“从来没有。”千汐月平静道，“衣服给我，你先出去。”
“喂！”
“你往我衣服上蹭了可乐。”千汐月瞟了她一眼，“你自己也可以出去换一下。”
“洗手间么？”
“嗯。”她接过新衣服，“我的小情人看我换衣服无所谓啊，不过……”
意味深长的眼神。
“别说了我出去就是。”辛西娅拍了她一掌，“这么热的天你让我开车过去又过来给你拿衣服，简直是良心被吃了吧。”
她转了个身，气势凌人地走了出去。进来换输液袋的护士小妹差点被她吓得滑倒。
护士离开后，千汐月毫不避讳地开始脱衣服。
“我就跟你这么说吧，你也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对吧？”冷星注视着千汐月的线条，“伤口么，时间和新欢，随便选一个就好了。我前阵子丢了自行车还伤心得要死呢，等买了新的就把旧的忘了。等你找到下一个……”
千汐月套好了短袖，身形修长，兼具柔美和力量。
“你就知道现在真的是……太没意思啦。对咯，她回来了，要问么？”
“嗯。”对面应了一声，“好怕我hold不住啊。”
“放心，她不吃人。”两人相视一笑，冷星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她只喝人血。
“我是千汐月，冷星的女朋友。”声线并不像平常那样清冷，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
“那个……女王大人……”仿佛在斟酌什么的口吻，“你喜欢她什么呢？”
冷星在旁边听得没笑岔了气。
“一切。”言简意赅的一贯风格。即使听到那句带着些许崇拜意味的女王大人，千汐月依旧声音平淡，“我喜欢她只因为她就是她。”
“嗯……你的声音真好听。”
“谢谢，你也是。”
冷星赶紧把手机抢了过去：“好了啊，问完了啊。”
“你家女王大人说我声音好听！”
冷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是个迷妹，她还能说什么？
“本来就好听啊，我说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可是那是你家女王大人啊啊啊啊啊！又美又帅声音又好听啊啊啊啊啊！”
“我回去一下。”千汐月轻声道，挥了挥手里的衣服。
说完她便瞬间转移消失了。
“你就是个花痴！所以嘛，我的意见就是，分了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对吧，乖。”
“好的，亲爱的！”对面又是斗志昂扬的声音，“让渣男都去死吧！我撤了！”
“嗯，拜拜啦。”
冷星收了线，然后给千汐月发了条短信：“还没说那个梦呢。”
“辛西娅回家沐浴去了。我很快回来。”
没过几秒，千汐月出现在她面前。与此同时，她收到了一条微信好友请求。
“小猫咪是我哦~”后面还跟了一串吐舌头的emoji表情。
冷星通过请求后，辛西娅的语音便过来了。
“小猫咪，我刚刚发现小蔷薇把汽水塞我怀里的时候还沾到了头发上，所以我先回去了。”
“嗯，抱歉啦。她就是洁癖深重所以……”
“哈哈，我知道。先去洗澡咯。”
“嗯，拜拜。”
她嗔怪地看了千汐月一眼后，又问道：“你不需要么？”
“我陪你。”很简短的三个字。
你上来吧。“冷星拍了拍被子，”那可是个很长的梦呢。“
那是个奢华无比的宴会。
她被侯爵父亲带来结识一些出身相当的贵族公子——无需多想，她本就不会拥有自己的爱情，婚姻只是维护家族利益和政治交易的筹码。
那时尚处于英王亨利八世执政的年代，他对王后的侍从女官安妮·博林展开了热烈地追求，甚至为此想要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王后离婚。这自然不容于教皇——离婚申请被驳回，朝野上下因着他试图抛弃天主教而投向新教动荡不已。她的父亲自然希望能在这场风暴中避免站错队，因此……
因此年仅12岁的她成为了家族博弈的工具，正如那位未来会登上后位又被自己丈夫送上断头台的女子一样。
就此，她的命运改变了。
“能否与你共舞一曲呢？”面前的年轻男子向她伸出手，“艾斯特小姐？”
“我……”她本能地想逃。面对陌生的人和她所不熟悉的，纸醉金迷的世界，她唯有躲得远远的才能感到安全，“我不会跳舞。”
说完她便慌慌张张地跑了，完全不像个大家出身的淑女。她藏在角落里静静观察，希望可以尽快捱过这无聊的宴会。大人们谈论着政治或是八卦，她一点都不关心，她厌烦透顶。
她没有注意到，一双幽蓝的眼眸攫住了她。
银发少女被一群王公贵族所围绕，她站在中间如同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又像是月亮，被群星环绕般耀眼夺目。万千的灯火照亮她的银发，如星河般迷人，让人移不开眼。然而，那个万众瞩目的人一眼就瞥见了藏身角落的她。
那是发现猎物的眼神，炫目的光点掠过少女的眼。当二人视线交接时，她几乎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火花和电流在劈啪作响。
那个人真漂亮。是的，她的美那么耀眼，耀眼到让人忽略了她身上的其他气质，而一瞬间所能想到的，就是“漂亮”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