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卿走进戒律房,瞧见蒲净被绑在椅子上,巫禁束在头顶,垂着头,看起来颇有些无辜无助。
蒲净抬头,见他在对面的桌子上坐下,有些疲惫地笑笑,“想不到竟是霍长官审我,这回不避嫌了?”
霍卿道:“你还不一定是凶手。蒲净,昨夜你和俊阳公子在一处,发生了何事?”
蒲净道:“饮酒谈心,仅此而已。当夜说完话后,时间太晚,回去怕打扰你们,于是大约三更时我们投了家客栈,住的两间房。第二日醒来时,我才听说俊阳遇害之事……”说着低下头,黯然伤神。
霍卿在砚台缓缓润笔,“哪家客栈,何人能作证?”
“离你家不远的福禄客栈。”蒲净道,“原本只是心中不快,让他陪我散散心。都怪我大意……明知最近不太平,还让他独自住一间。若是狐妖来时我在他身旁,说不定就不会有这种状况……”
霍卿皱眉:“狐妖?”
“恩,昨夜我在隔壁,似乎听到一种野兽的叫声,和我遇刺那夜极像。起初以为是那天遇刺留下的癔症,并未放在心上。”蒲净抬起头,“直到次日清晨,其他房的客人也说听到了类似的声音,我再看隔壁,俊阳也不见了。当时只敢往好处想,以为他先回了董郎苑,我还念着改日再去见他……”
霍卿住下正在飞快游走的笔,神色凝重,“你没说实话。”
蒲净抬起头,“蒲净所言句句属实。”
霍卿道:“为什么说谎。”
蒲净睁睁眼睛,“霍长官为何觉得在下说谎?”
霍卿道:“本官一直信任你的为人,何不尽早讲出实情,为你自己洗清罪名。”
蒲净叹了口气,“不知为何霍长官怀疑我,可昨夜在下确确实实听到狐妖的声音。”
霍卿挑起唇角,“我既然质疑你,自然就有充分的理由。”
“霍长官一直要我说实话,不知道您何时能对在下说句实话。”蒲净道。
霍卿鬼使神差道:“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一位小吏忽然敲门进来,附在霍卿耳边,轻声道了些什么,霍卿登时变色。蒲净瞧着他的表情,登时浮现出一丝笑意。
霍卿将目光挪向他——那笑容与平日的蒲净判若两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惊悚。
霍卿挥手让小吏退下,看他的眼神已经带着震惊愤怒:“你到底干了什么?”
蒲净此时颇像个喝多了酒的疯子:“我要让刑署不得安宁。我要让狐妖永远活下去,让你们和这个案子纠缠一生一世!你们这群,一边追寻真相,一边欺骗自己的伪君子,这群一边标榜民主,一边愚弄百姓的官僚!你知道为什么狐妖案到现在都没查出来么?因为霍卿,你们根本就不想知道真相,也不敢面对真相。你们不敢承认自己身在泥潭中,什么林无赦,什么连峥,你们心目中的明主楷模,不过在利用你们当高升的台阶。是,我说了谎,俊阳公子是我杀的。可是霍卿,你什么时候才敢承认自己做的事?”
霍卿站起身,向后退几步:“你不是蒲净。”
蒲净轻笑:“我就是蒲净,只不过和霍长官心目中的蒲净,不大一样罢了。”
霍卿深吸一口气,“我不知你与俊阳公子有何过结,可你大错特错,错在不应该杀人。”
“是么?”蒲净淡淡道,“霍长官,像我这样杀人的,该判什么刑?”
霍卿一言未发,转身甩门而去,未记完的审讯簿幽幽晾在一旁。
戒律房外,一个人拦住了霍卿,商雨辰抱着双臂,已经等候多时。见霍卿面色发白,关切地上前扶了一把:“看你这表情,我要以为里面闹鬼了。”
霍卿渐渐平复下心绪,苦笑:“恐怕真是闹鬼了。”
商雨辰继续问:“蒲净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