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鸟与白风为故,玉台楼宇倒映天之辉色。命星陨落之景不过多时,便姗姗退下。
星河散落,属于天宫的白玉光,仍辉辉的照耀着。
云殿的千阶长梯上,有一条血迹绵延了千里之长。
今日之灾,只损一人,只流一血。
正是明怨生怀抱中的尸体,仍然带有生前的苦楚,不断地滴着浓血,染过台阶。
而他,正在一步步踏下这台阶。明怨生望着外头天光大好的景象,他恍惚到茫然。
不过短短几刻,他只是打破了千年的枷锁而已,可为何总觉得,竟不如在水牢之中自在。
心里头,总是痛一阵空一阵。莫名地心绪,扰的他不知所措。
但他仍然一步步走着,仍然目视前方。直到,妖气散落,赤蓝色的双瞳转回了墨色。
怀中的人很重,那是一具尸体,一具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尸体。他只得瘫软的架在臂弯之内,头颅、手脚、青丝,都垂着下去,无半点生息。
“踏——踏——”明怨生失魂落魄的走着,其实他心底根本不知,为何要带走这具不曾相识的尸体。为何允许,他的残血染完自己的衣诀上的白处。
他的记忆残缺地恰到好处,令他找不到蛛丝马迹。甚至令他没有怀疑地举措,去证实自己出了问题。
不知不觉间,长阶已经走完。
然而,他却在下最后一个台阶后,驻足了。
一路走来,他总不敢看怀中之人。这并非是因他的残像和那透着可怜与瘆人,更是因为,他似乎是因自己而死。
想到这一层,看着他泪不尽的脸色,他就愧疚、心塞。他感到自己犯了天大的错,却无法,寻一丝弥补的机会。只能仍有痛苦汇聚成河,躺在心底游荡。
想着,他便回过首,望向那条血迹长路。
文神们打不过他,只敢在身后跟着,像是为帝神送行,也像是寻找机会。
但无一例外的,没人踩踏姬怀血迹绵延的地界。因而,那条鲜红的血迹,与白玉宫辞的天宫,十分不配。
千阶白玉染绯红,金楼琼殿断残垣。今我永失所爱人,却不明心不鸣悲。
瞧着这些,他心中便愈发堵塞的厉害。
不一会,他又转了回去,似不忍直视。
此刻,他终于垂下眸,望着这具冰凉遗血的尸体。不知不觉间,他竟将尸首颠了颠,抱得更上了些。
在众目睽睽下,他将额头靠向尸首的颅发,蹭了蹭,又不自觉地亲了亲。
他不明自己为何会如此行径,但似乎这样会让他好受些。
而后,他又继续走着,将尸首抱的更紧了。
仙宫琼宇他来过一次,是千年前被囚禁之时。好在,记忆没有腐朽,他也不是路痴,就这么飞着飘着,寻到了南天门。
此时,南天门战火正浓,迎接他的族人与仙神们打的不可开交。
他瞥视下去,寻觅左右后,自觉地落入了妖族的阵营之中。而战火,也在他的到来,悄然停止起来。
妖皇回归,这场无准备的战已经达到目的,也不必继续下去。不少人并未看见他怀中抱着的尸首,只是高呼庆贺,喊着妖皇陛下回来了。
然而,总有认识这具尸首的人。
“慢着!”突然,对面的仙神中,飞出一杆红绸长枪。
笛苍梧拨开了人群,来到了阵前。
她远远瞧见,就觉古怪。直到那具尸首明明白白的躺在眼前,她才确信。
帝神姬怀,已死。几刻前的命星陨落,并不是幻觉。
“你、你居然杀了他!”笛苍梧似乎愤怒到极点,口齿之下眼尾泛红,双眸湿润起来。
“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说着,她便冲上前,不顾分说的就要揪着明怨生质问。
然则,她人还没抓到明怨生之际。明怨生却以为她要抢人,竟将那具尸首紧紧的搂在怀中,退了几步。他像孩童护着一口糖葫芦般,带有敌意的目视着她。怀中,却怜惜、不舍的护着。
此时,广邺冲上前拦着她:“哎哎哎,武神大人,妖皇已经回归,若你上前我们可保不齐是否要继续战阵。。”
广邺虽看到姬怀的尸首,也诧异不已。但秉持着要护主的心思,他拦在了身前。
见此情状,笛苍梧便将怒火投向广邺。
“你们就是这么对他的嘛?几日前我才在凡间救下他的分身,如今你们却杀上天来,将他命星击碎,彻底杀死!!”说着,她便揪住广邺,愤怒到脖颈爆起青筋,“若是为了神族领地,你们大可以举兵攻打!在这用奸计设计擒王,你自以为这很威武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看似来势汹汹,实际毫无准备。我们全都被骗了!你们的目的原来是他……”
她咆哮着,气着气着竟然滴下泪水。
妖族看似围攻四大天门,但实际只是长达许久的战前对峙。比起神族临危受命,妖族才是无从下手的那方。
见她如此,广邺并未与她狡辩。事情发展至如此,他也深感意外。
在凡间时,他一脸雀跃迎接妖皇。却不料,一出来瞧见的是一片血泊。
血是暖的,将白雪蒸发了一片。彼时的裴厄,正跪在地上,双目无神。
可他却仍有理智地说:“即刻召集妖族兵卒,本座要解除封印,彻底回归妖域。”
他留下这句冷漠地话,又若无其事的化为玄烟,飘入天际。
广邺知道,他回归本体了。对于他莫名下的号令,广邺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他所说去抓紧地安排了一番。
——
此时,笛苍梧又将目光投向那具尸首和人。
她纠结万分,怒火烧烧。最终举起长枪,直指明怨生。
“你们想要神族领地,要称霸天下?好啊,那么就堂堂正正地用武力解决。在这用奸佞之法,只是胜之不武地懦夫!明怨生!你将他放下,你没资格带走他的尸首。”
她说着,同她怒火点燃的余下仙神,也都摆出了作战姿态。每个人都死死地盯着他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神族几千年来,人丁愈发凋零,此刻站在这的人,并不够对抗明怨生。而要等其余三门支援,怕并不快。
若是此刻敲响战鼓,两方都为病虚之狮,谁输谁赢当真分辩不清。
笛苍梧怒火中烧地与他对峙着,一切都看似蓄势待发。
天宫的粉尘一直飘落着,飘在他们之中、散在他们之中,这些似星火,像随时会点燃的火焰。这些似雪花,像天道给姬怀下的一场,不冷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