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年她招来的那个傻女,却一如初见。
还是那般肤如凝脂、青春动人。
老妇总以为那时招岚的女儿。尽管她还叫招岚。
妖族屠城这一天,招岚奉了老妇之命去城外采购,当她拉着一头黑驴,载着一车的菜回来时,才发现,她所在的城,已经旗倒楼塌,满街的商摊早就烂如死泥,上面的东西,也都零碎摔烂在地。
更刺眼的景象是,满城翻着眼珠的死尸,东倒西歪,铺满青石路。
血流成河,涓涓从招岚脚下流过。
招岚面无表情。
迈开步子,如之前一样,慢慢悠悠将驴子拖进街中,走向仙肴楼。
仙肴楼内,满地尸体,开膛破肚,一根人肠能露出好一大截。
招岚向后厨走去。
那面黄枯瘦的老妇,倒在洗菜缸旁,双眼外突,舌头搭在嘴外,一身内脏,尽数被掏去。
浑身上下,黑血源源而流。
招岚跪地,伸手将老妇双眼合了去。
突然是心中一阵刺痛,再一阵刺痛、再刺……
她还未来得及感到鼻酸,眼里就流出了液体。
像是一涌而出,好似那从高处直泄而下的洪流。
招岚放声大哭,叫喊惊天动地,整个血城,都颤了几颤,一旁的驼菜驴子,早已吓得飞奔出去,不见踪影。
她知道屠城的是妖族,她的同族。
而现在,她恨不得将她的同族全灭,片甲不留。
但她做不到。
招岚哭干眼泪,将老妇埋在槐树下,三叩首后,转身离去。
离开仙肴楼,离开这座血城,到别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不知走了多久,她累了,便在所在的城里歇息。而后又是找一酒楼谋生,一干五十年,人死楼空,再换一城。
又在酒楼谋生六十年,改朝换代,人去楼空,再换一城。
又在酒楼谋生一百二十年,朝代稳定,整日洗碗待客,忙不乐乎。
人间烟火中浸染几百年,招岚终于有了喜怒哀乐,仿佛一个成长的孩子,从不谙世事到精明处事。
主楼的掌柜见她终日忙碌,人勤心善,便教她女子保命一招,让她常以男装示人,并将毕生处世心得传授与她。
在掌柜的教导下,招岚记住了很多处世之道:做人要善于掩饰情绪,对待客人外人,要懂得察言观色、打探情报、溜须拍马,适当地,还要学几句粗话脏话,和江湖人士称兄道弟。
人活一世,活着是大事,自尊是小事 ,放下身段,懂得低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才能活得如鱼得水。
但她总是似懂非懂。
新一轮改朝换代又开始了,百年老店被朝庭查封,招岚又去它城,这一次,她还是选择酒楼客栈,做自己原来的营生。
一做十年,终于领会前掌柜教她的处世之道,她继续女扮男装,而后将手脚勤快、花言巧语、溜须拍马等等技能心领神会后,果然在酒楼混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好不快乐。
她脸上虽整日嬉笑欢乐,但心中却结着难以消散的深仇大恨。
妖族屠城灭仙肴楼杀老妇之仇,过上多少年,她也不会忘记。
招岚不仅从不以妖族身份示人,还发誓终有一天,她要让妖族为杀人而付出代价!</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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