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一针见血。”明矾道。
江白鸦不语, 静静等待回答。
明矾直言道:“我来此世是为东风, 东风心向着天狼军,所以我不会透露给你太多。”
稍微顿了顿, 他又扬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既然是老乡的朋友, 我愿意帮你一把。”
“——苻行舟有心结。”
“他似乎在找一个组织,同时,也在找一个人。”
“那片田地,是他下令不要处理, 任由其自生自灭。大家都道苻将军是要保留战争疮痍, 激励士兵, 也警戒百姓, 可我却觉得并非全然如此。苻统帅仿佛, 在用那片土地……”
他纠结了会儿,用了一个更为精准的词, “做实验。”
江白鸦感觉心头瞬间压上了一块大石。
他下意识道:“那……”
明矾摇头:“别问, 我也不知道。”
“莫说我不知,怕是东风也不会知道。普天之下,唯一能知道的, 恐怕便只有吴亦可,以及将军自己了。”
江白鸦忽然想起了在孙家村时, 苻行舟模凌两可的态度。
——苻行舟很少正面表态。
虽然催着桐州知府去查, 去上报, 可真当一份八百里加急下来, 他像也彻底放弃了一般,快马加鞭便赶回了凉州。
一个会说出“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又怎会就这么罢手,将百姓安危置身事外?
除非他心中也有了数。
如今回忆起来,更令人琢磨不透的是,当自己提出“蛊花”时,苻行舟的态度。
苻行舟说,如果是幻觉?
可他也该知道,这不是幻觉。
既然不是幻觉,又为何强调是不存在的东西呢。
江白鸦忽然觉得深陷迷雾,眼前所见之景,所感之情,所见之人,怕才是道道精心布下的幻觉。
——苻行舟其人,太过扑朔迷离。
他仿佛有千张面孔,江白鸦想,他既可以温柔地给你抓药,也可以将你打得卧床;他既会往你伤口上撒盐,也会在你额间冒汗时轻柔拭去。
问题是,一个少年将军,一个领兵作战、上阵杀敌的铁血将军,会养成这般模样?
“回去吧。”
明矾的话打断了江白鸦的思考。
江白鸦说:“好。”
于是返回。
继续一成不变百无聊赖的日子。
……
厨帐的阳气一如既往地重,正是快要开饭的点,大家都热火朝天地干着手里的活,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在八卦。
江白鸦被明矾安排在一个角落里摸鱼,耳朵竖起来悄咪咪聆听。
就听到身旁一个炒菜的大汉道:“听说统帅前几日竟也去了红帐?”
另一个稍微矮一点的洗鱼的道:“是啊,听说还是直接去的那个带回来的小戏子那里,嘶,还抄上家伙了。”
江白鸦拿鱼的手一顿。
炒菜大汉惊了:“家伙?那……那小公子又要吃军棍,还要尝人棍,这这这还能活吗?”
洗鱼的:“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听那李家的小娘们说,人在红帐躺了好几天,没下过地,而且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
炒菜的:“……作孽。谁跟了统领,都挺倒霉催的。”
洗鱼的:“可不是——哎哟!”
还在扑腾的半死不活鱼蹦入水槽,溅起一池水花。
溅在他脸上,黏腻又恶心。
“抱歉。”
江白鸦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把那条鱼捞出来。
可惜手里滑不溜秋,又让鱼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