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后。
“……不应当。”江白鸦道, “我——”
话语突然卡顿。
他脑子飞速运转, 忽然察觉出了点一丝不对劲。
——如果明矾果真是男人, 又为什么不痛快点,直接掏出下面的东西?
依据先前的试探所得,明矾直接承认了自己真就是刘苏安, 也就是说, 红帐里碰到的那个姑娘就是眼前的明矾。
那么,红帐里那么多姑娘难道都是傻子,丝毫觉不出差错,还能从心底把刘苏安当作同伴?
江白鸦自认还算是敏感, 若当时的刘苏安是男人, 他又与后者打了一下午的叶子,必不可能没有一点怪异的感觉。
如果刘苏安确实是女人……
那么明矾……
江白鸦一个头, 两个大。
苻行舟一派悠闲道:“你什么?”
明矾则静如鹌鹑。
江白鸦没回答,只是看向苻行舟——
那神情,是一种好整以暇、等待猎物自己乖乖上钩般的悠然。
简而言之,看穿一切的目光。
江白鸦就没说话了。
——是了。
明九儿是站在陈东风身边的人, 是战友,苻行舟就是再残暴, 也不可能真拿明矾开刀。
说不定从一开始, 苻行舟就知道了始末,只是以一种游戏的心态笑看明矾跳, 其实心中早已有了论断。
只是明矾自己沉不住气, 莫名其妙把自己拉下了水, 才导致苻行舟把猎网转而抛向了自己——估计这人心里早乐得不行了。
江白鸦再一次认识到了苻心险恶。
当然,以上这一切都是基于猜测。
还需证实。
他将目光放在了一旁的明鹌鹑的身上。
道:“明管事,我不记得自己有这个功能,也不知道男人可以生子。”
明矾还在挣扎:“可我真的是男人。”
江白鸦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苻行舟横插一句:“你们不是‘同族’?”
江白鸦:“是同族——汉族。我们都是,将军,你也是。”
瞬间将明矾卖的干净。
苻行舟于是愉快地转向被卖了的明矾,道:“九儿。”
明矾绝望地双臂撑在腿上,捂着肚子。
露出个乌黑发顶,声若蚊呐。
“……好吧我现在是女人。”
江白鸦:“……”
虽然能基本都猜到了,但还是无法理解明矾的智障。
明矾继续挣扎:“但是,终有一日,男人也可以。”
江白鸦:“……”
何等执着。
苻行舟则不管明矾的执着,缓缓道:“你身为女儿家,却来天狼参军——我们天狼军可没有要求每家必出壮汉,你也不用替父从军。”
明矾道:“我慕陈将军才能,愿意追随将军左右。”
苻行舟一哂:“然后借着‘刘苏安’的名义,光明正大地给陈东风生孩子,给自己戴帽子?”
一旁的江白鸦听见了,觉得好笑的同时,心头也一紧。
——苻行舟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性格使然,定要那人亲口将自己说出来,而不是由他再来点出。
上次也是如此。
……这是什么变态嗜好啊。
明矾却震惊了:“统帅怎么知道我便是刘苏安?!我明明有画上妆容,还……呕。”
偏过头,这回是真的呕出来了。
“……陈东风睡过的女人,只有她一个。”苻行舟还是很和善地递了杯水,接着道,“我记得你的易容术从来都很好,这并不难猜。”
“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来捣乱的,我姑且不与你计较了。”
明明是平铺直叙的语气,悠然的神情,但江白鸦生生读出了一股子关爱智障傻儿子的味道。
确实挺傻的。
自己也挺傻的,竟然差点被匡进去了。
都怪这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等等。
气味?
江白鸦鼻子微动,又重重嗅了嗅空气。
只有一股呕吐物的酸味。
但自己并没有“被迫”产生呕吐的感觉。
江白鸦眉头皱起。
不动声色地朝苻行舟处走了一步。
没什么感觉。
又走近一步。
除了酸臭,这回倒是有一股奇特的味道音绕鼻尖,像是草香,又有股说不出的泥泞感觉。
有那么一点儿的熟悉。
不待他思考得出结论,这股异香忽然翻了十倍。
苻行舟长腿一动,就卡在了江白鸦面前。
江白鸦:“……”
窒息。
但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快要被熏昏过去了,那两个人却都不动泰山?
这也太令人难受了。
苻行舟道:“做什么战战兢兢,走一步停一步,我又不吃人。”
江白鸦却眼前一亮,忽然想起这是什么味道了。
——是那种草。
这种草味,在孙家村闻到过,但那是只觉得头晕眼花;后来又在厨帐外的荒田那处闻到过,胃里翻腾得难受,被明矾一激就彻底没撑住;如今又闻到了,却是在苻行舟身上。
这么说来就能通了,当时在孙家村,似乎也就他一人感到不舒服,其他人都一如常态。
……不管怎么说,苻行舟,肯定去过那片“荒田”了。
先前令人作呕的也定是这种草的味道,只是被酸臭味压了过去。
江白鸦脑子里想来想去,身体却根本控制不住,以极快的速度飞奔了出去。
根本不想管身后苻行舟该是什么表情。
缓过气,就看到明矾走了出来。
后面跟着的是黑脸的苻行舟。
苻行舟看了江白鸦一眼,然后瞥向明矾,轻轻一点头,便径自走了。
明显是给两人自己交流的时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