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鸦脚步稍有停顿。
他不答话, 身后也没动静, 仿佛只是静静等待着,全然没有催促的意思。
隔了会儿, 江白鸦才开口, 有些意味深长的——
“将军愿意‘成全’我,我感谢,还来不及,何来怨?”
“只是我这人不大经打, 将军以后还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好。”
“……还挺记仇,”苻行舟似乎是笑了, “与聪明人说话确实爽快, 我怎么舍得再打你——可没有第二个像羽公子这般的人了。”
“对了,你的鸡肉饭已经在做了, 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等一会儿?
江白鸦纠结了一下, 还是为五斗鸡所折腰,道:“嗯。”
于是重新坐了下来。
苻行舟给他腾了一个地方,自己坐在案几另一头处理军务。
一张张文书叠放整齐,青年将军握着笔杆子,腰板挺直。
多数时间都是在看,偶尔思考, 但落笔时, 必定是游龙挥洒, 一气呵成。
半分停顿也无。
江白鸦看着这位少年出征、战功非凡的将军, 回忆起方才之言, 有些若有所思。
——确实如他所言,苻行舟对“白羽”这个态度才是对的,真要“相敬如宾”,恐怕对他而言才是灾难了。
白羽不过是一介乐户,本便是能被呼来喝去的存在,封.建社会等级制度就是这样,有三六九等。
——贱籍是贱籍,不是人,是随意差遣的狗;乐户是乐户,也不是人,是能被玩的漂亮的鸟,生来的职责就是被别人取乐。
江白鸦虽然不会歧视别人,却太明白这种等级制的“精髓”了,因为他生来就在最巅峰的皇宫,生来就是没爹没娘、被太监收为养子的贱籍。
这也是他一度提出“废除轻入贱籍”的原因。
因此,一旦苻行舟对他表达出类似于尊重的意思,恐怕所有人就都该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了——
因为此举,不是表明苻将军真对一个戏子动了心,妄图跨越阶级,就表明这个戏子有足够被一军统帅所尊重的原因,和资本。
前者,只能体现了苻将军玩物丧志,罔顾人伦;后者,更会引起关注,成为焦点。
哪一个,都不是江白鸦所想要的。
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度过接下来的人生,远远看着太子老弟登上帝位,然后咸鱼地在某个地方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只要再“肃清”三五个人左右,他就有足够的“经验”能去下一个世界了。
只是,去了下一个世界,然后呢?
……还不是一样的咸。
罢辽,不急。
还不如好生体验一世白头老死的感觉,江白鸦太好奇“安详等死”是种怎样的感觉了。
毕竟在他的记忆力,自己不是被动暴毙,就是突然暴毙,或者是主动暴毙。
“羽公子。”忽然一把低沉的嗓子打破了静寂。
江白鸦抬头看去。
苻行舟也在看着他:“想什么呢。”
江白鸦道:“想唱哪出戏。”
于是苻行舟沉思了会儿,道:“不用费心思,横竖那些蛮子也听不懂,你随便选一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