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道,“但吴平塘路不是仁武二十四年所修么?若五堰仁武二十一年已毁,邹况如何能以‘五堰既在,诸水可节’为由请修塘路,先帝也不知此节,竟至允准?”
陆颐道,“若然如此,邹况必是笃定先帝不知五堰已毁一节。但他久在南郡,如何能知朝中消息?必是有人里应外合。如此说来,晋王嫌疑最大。”
章较道,“是以殿下怀疑,晋王故意压下南郡诸州本该在仁武二十一年上达先帝的奏折,只在仁武二十七年上报,将五堰毁弃时间延后。如此吴平塘路已成,则此后必有水患。水患既发,为长远计,须得将塘路拆毁,并重修五堰。晋王再请命南下,可以之立功,助益储位。”
榕藻不由恨道,“好狠毒心思!只想着储位,却将南郡百姓置于何地?若查明此节,晋王定失民心。”
叶贯道,“仁武二十一年晋王刚刚弱冠,如何能有这样细密心思?必是邹况为之筹谋。此人心机深重,殿下不得不防。”
楚王颔首道,“此事各位须得重视。尤其会融,你生意往来常去南郡,若听得消息,定要多加留意。有文若听得朝中哪位提及此事,也暗自留些心。”
众人颔首应了,楚王便道,“今日还有些事,便不多留你们了。”与众人见了礼,向书房去了,章较亦随之而去。
一时众人各自出了门,林渐本同陆颐向马车处走,忽听叶贯在后唤道:“于磐且留步。有一事相问。”
林渐闻言便停下道,“不知是何事?”
叶贯问道,“上月你可去过倚寒山么?”
林渐意外,“确然去过。怎么,有何不妥么?”
叶贯不答,“既去了倚寒山,不知可带了伞么?”
林渐道,“那时节京中多急雨,自然带了。不过……”
叶贯笑续道,“不过你下山时,见一妇人携子缓行,便将伞予了他母子。我说得可对么?”
林渐颇为意外,“此事你怎知晓?”
叶贯笑道,“那便是了。你这伞现下在饶裕居,你且静候几日,有人要登门致谢。”
林渐奇道,“如何会在饶裕居?莫不是那日母子竟是叶家人么?”
叶贯笑道,“自然不是。你现下也莫问,改日有空,我请你吃酒答谢。”
林渐忍俊不禁,“这可奇了,若谢也当是我谢你,怎的反倒谢起我来?”
叶贯道,“你谢我是为着寻伞,这却不用谢——于磐可知因你这把伞,倒赐我一段好姻缘。”
几人中榕藻章较早已婚对,叶贯与林渐陆颐均未有家室。更有一节,叶贯亦是喜男子的。是以林渐听得这句,不由打趣道,“我道是什么,原是叶掌柜红鸾星动了。怪道今日看去只觉与往日不同,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叶贯但笑不语。林渐见他得意,忍笑续道,“当日至今,算来也只一月有余罢?会融果然生意人,晓得良机不可失,只是……你这得手也未免太快了些罢?”
叶贯见他打趣,只笑道,“瞧你说的。现下还未得手……不过势在必得。”
林渐笑道,“不晓得是怎样人物,竟让叶掌柜动了心。此后琴瑟和谐,春风得意,可定要同来,我们也见识见识。”
叶贯道,“这是自然,还怕没有见的时候么。不过说起这个……”话锋一转,望着林渐笑道,“听闻那日倚寒山上,与你同行竟还有一人。你我相识数载,你同谁这般相约出游,我却再未听闻。不晓得是怎样人物,竟让林大人破了例?还有一节,那日雨势甚急,于磐将伞与了那母子二人,不知此后却是同谁共伞而归呢?雨打青伞,相携而归,想必旖旎。如此看来,红鸾星动的只怕另有其人。”
林渐适才打趣叶贯时再伶俐不过,此时却一句反驳也说不出。思及陆颐在旁,已将适才一番话听得一句不漏,一时只觉心事点破无颜相见,一时却又忍不住想看他作何反应。偏叶贯犹觉不足,问道,“居贞,你说是也不是?”
如此一来,林渐望向陆颐时,只觉颊上烧得厉害。陆颐神色却还镇定,亦不望向林渐,只向叶贯道,“是,是。”
林渐本拟他会说些什么岔开话去,却万没想到他竟如此直白答了,一时不由愣了,心道,居贞这“是”,到底是为着“相携而归想必旖旎”呢,还是“红鸾星动另有其人”呢?思及此节,望着陆颐的目光便转不开。陆颐此刻恰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之时虽未转了目光,方才还颇坦然的面上却已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患一节化苏常湖水患,塘路一节化吴江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