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陆颐生辰，楚王早早在合味楼订了宴席。

众人入席坐定，楚王便笑道，“前回皇兄召我入宫，倒没赶上会融的东。今次居贞生辰，我便少不得借花献佛，也做个东来赔罪了。”

叶贯道，“殿下这是哪里话。不知那蟹殿下吃着可喜欢么？”

楚王笑道，“会融有心，府里吃了都觉得极好。”

叶贯道，“殿下吃着喜欢，那便再好不过了。说起来，不知今上前番命殿下入宫，却为何事？”

楚王叹道，“正打算与你们说知此事。五堰重修已毕，四皇弟不日便要返京。这本没有什么，难办之处在于，他道侧妃邹氏有孕，为免邹氏思念亲人，亦为邹况年事已高故，请调邹况返京，另派人做吴州知州。此事甚是突然，是以皇兄也拿不定主意，命我进宫相商。”

榕藻便道，“不知今上作何想法？”

楚王道，“其实真论起来，此事于情自然说得通，于理，邹况外任这些年，现下真要返京，亦无可厚非。但邹况返京显然利于四皇弟，若南郡势力不散，京中势力更盛，于皇兄便是威胁。只是这些话却是不能明说的，是以皇兄只同我说，邹况在吴州知州任上已久，一时换了人去，会否治不如前。另一则，若邹况返京，给个什么位子，倒也难办。”

陆颐问道，“如此，不知殿下如何对应？”

楚王道，“这般景况，我若只道赞成，皇兄只怕便疑我伙同四皇弟觊觎他的龙椅。但若直言反对，且不论于情理其实难以立足，单论四皇弟若问起缘故，皇兄定会说我曾拦阻，这梁子便结下了。实在左右为难。”

余衡道，“那殿下未曾明言么？”

楚王苦笑，“我倒想，但你们晓得皇兄的性子，我若含糊其辞，皇兄必定不许。我便同皇兄说，他无非是担忧四皇弟别有用心。但若四皇弟真有什么打算，皇兄毕竟是天子，暗里加强防备，再给邹况个闲职便是，也不怕他们要如何。”

林渐道，“不知今上怎么说？”

楚王道，“皇兄想来亦觉得驳回却难，最后还是允了。”

叶贯便问，“那不知新任吴州知州人选，今上可曾提及么？”

楚王道，“这却未曾。是以我猜，皇兄可能心里已打定了七八分主意要燃这火，不过差我给他添最后一把薪罢了。”

榕藻道，“想来今上也晓得鞭长莫及之理，邹况在南郡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天高皇帝远’，便是今上有心，一时也难以管得。此次返京，倒落了近处，天子脚下，不怕他翻出花来。”

林渐亦道，“其实邹况返京，于殿下并非全无益处。其一，殿下借此事已表忠君之意，此番话已挑明，今上不会生疑。其二，殿下赞成邹况返京亦是卖了晋王这个人情，如此不致惹怨。其三，正如有文所言，邹况若在南郡，诸般手段皆易瞒天过海，是敌暗我明。但若返朝，便是均在明处，虽则晋王一党更易筹谋，我们却也更易绸缪。”

章较道，“于磐此言甚是。邹况此前一直在南郡，这次却突然返京，除却襄助晋王之故，想来亦是还有后手。我们不若借着这次，正好也看看他们是何打算。”

楚王颔首，“有文会融怀芷三个也便罢了，明著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倒是居贞于磐，你们在朝中，切记处处小心，多加防范。尤其五堰一事，切不可让人晓得我们已明了此中关节。”

各人点头应了，楚王道，“今日本是居贞生辰，倒又说了半日这些。我备了一小坛蔷薇露，便算我同明著的份儿，权作你生辰贺礼，已命人给你送去了。现下天凉，若是夏日，要饮时先加些冰，那是再好不过。”

叶贯笑道，“殿下好大手笔！闻听这蔷薇露乃是禁中所供御酒，‘味涵椒桂光耀泉，御方弗许人间传’，连寻常赏赐近臣用的皆是流香，等闲从不用蔷薇露的。”

林渐亦笑，“‘九重春色蔷薇露，君王自酌觞金母’，殿下看重居贞，便教你不在帝所亦能分余沥。可是好口福了。”

陆颐笑道，“虽受之有愧，亦却之不恭。便多谢殿下了。”

楚王便道，“实际居贞这样品性，送酒到底俗了。我本打算砚台笔洗之类择一择，只是今年总未得好的，是以只得罢了，便待明年再送罢。”

余衡笑道，“果然殿下待居贞是好的，今岁生辰还未过完，连明年的贺礼也安排上了。”

楚王笑道，“怀芷这是醋了么？我待你们原无分别的。只是居贞同我究竟几年未见，今年不免偏心他些。待你生辰时，若想要什么，定也为你好好准备的。”

余衡笑道，“殿下哪里话，我不过顽笑罢了。居贞过着生辰，我倒向殿下要起东西来，成何体统。”

楚王笑道，“你是会融心上的人，饶裕居家大业大，还怕没有好东西与你么？会融，你说是也不是？”

叶贯便笑，“自然，怀芷想要什么，只同我说。便是你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摘来与你。”

榕藻谑道，“瞧瞧，当着我们就这样酸起来，背后还不一定怎样蜜里调油。会融，要我说你也收敛些，我们便罢了，眼前就两个未有家室的，小心他们看了打你。”

叶贯看了榕藻一眼，又向林渐陆颐处望了一番，意味深长道，“那也未必。”

榕藻便道，“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倒是前些日子得了支老参还不错，午后已命草乌送去了。这参补身子是最好的，若一时不用，尽管留着亦无妨的。”

叶贯笑道，“你们这礼都重，我同怀芷却也含糊不得了。居贞是如圭如璧的君子，君子与玉比德。前儿得了块水头极好的翡翠，我瞧着倒极衬你，难得大小又合适，雕成玉佩也好，颈上挂饰也好，只看自己喜欢。已送去你那儿了，回去且瞧瞧罢。”

陆颐笑道，“多谢了。”

楚王亦笑，“我听你们这些，倒觉都是好的。不知于磐备了什么？”

林渐掠了陆颐一眼，笑道：“是些书册。”

榕藻笑道，“到底他雅，既送书册，想来定是千金难求的孤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