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尘神色有些慌乱，“母亲年事已高，又有些精神失常，不如留在何府颐养天年吧，你呢？你跟我回蜀宫，还是留在府里照顾母亲？”初尘自是希望清漪跟着自己，毕竟她是自己的亲妹妹，是亲人。</p>

“我留下来陪母亲吧。”清漪回道。</p>

说到此处，丫鬟忽然来报，“漪娘、尘娘，大娘子她……仙逝了……”</p>

清漪哭着去了柳氏的院子，她虽然不记得柳氏的容貌，但她脸上那道疤，她却是记得的，由于亲娘离家太早，后来，清漪便将柳氏当成了亲生母亲，加上府里也没人刻意提起此事，这些年来，清漪每回忆起自己走丢前，能想起的只有柳氏的那道疤和父亲的青色长袍。</p>

柳氏自尽了，清漪感受着柳氏身体的余热正在退去，顿时哭得声嘶力竭。这时，初尘也来了，脸上更多的是惊讶，随即也跪倒在柳氏遗体前。</p>

“清漪，跟我一起去蜀宫吧，我是全蜀国最尊贵的女人，我会保护好你。当然，你也可以去投靠汴京的许相。”姊妹二人在父母的墓碑前再次商量去处。</p>

清漪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心想，这名满南楚的潇湘郡主的确与传闻中的不同，不知这个姊姊是怎样单靠美貌就让人们给她堆砌了那么多溢美之词。</p>

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也来到墓碑前，她素净的双颊不施粉黛，虽着青衫布裙，却难掩昔年姿色，手上拎着两个竹篮，篮子里，盛放着新摘的水木两芙蓉。此人便是水横波，柳大娘子的表妹。</p>

初尘正在纳闷，一旁的仆妇都屈身行礼，嘴上却并无称呼，清漪轻轻试探性地问道，“母亲？”</p>

水氏朝清漪一笑，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脸，抱了她好一会才松开。然后将其中一个花篮放在柳氏的墓前，磕了几个头。</p>

待起了身，她拎起另一个竹篮，朝清漪说道：“清漪，你随我来。”</p>

清漪呆若木鸡地跟着水氏走向一旁的小路，这条小路极为狭窄，芳草萋萋，清漪不时地被路边的杂草勾住裙边。小路的尽头，是一处隆起的土坡。</p>

“清漪，快跪下，给你长姊磕头。”</p>

清漪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土坡也是一个坟堆，坟堆前没有立碑，想来是年幼夭折了吧。清漪听话地跪下来，恭敬地朝坟堆磕了三个头。</p>

三人默契地朝山下走去，待回到府中，清漪问道：“母亲，我们怎么办？”</p>

“我早已带发修行，常伴青灯古佛，至于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人生的变故真是太多了，你要自己选择，才会此生无憾。”</p>

横波当年纵是百般拒婚不肯嫁入何府，最终拗不过母亲以死相逼，只得屈从。自从入何府的那天起，自己这一生俨然走向了尽头。虽然心知何樰是永州最为杰出的少年英才，然而他宁可与那位寒衣少年屈居茅屋，从此纤手做羹汤，琴瑟和鸣相伴一生。她甚至想过，如若自己当年嫁给了昔日的寒衣少年，想来他定会有别样的人生。受尽了父母摆布人生之苦，她再也不忍女儿重蹈覆辙，故而只好撒手不管，任由清漪抉择。</p>

乾德三年正月初，宋朝王全斌率西路兵攻破剑门险要，大败蜀军，活捉蜀国山南节度使、西南行营都统王昭远，继占领剑州。东路刘廷率军突破了巴东咽吭夔州，之后相继拿下万州、开州、忠州、遂州等地。两路直逼成都，孟昶举城投降，后蜀灭亡。蜀宫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被押送汴京。</p>

清漪看着不战而降的官兵们，面临突如其来的遭遇，感叹道：“君王城头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p>

到了宋宫，蜀宫众人被安置在宫外的府邸，孟昶被赵匡胤封为秦国公。</p>

这日，赵匡胤宣蜀国降妃觐见。花蕊夫人的才名早已传扬天下，赵匡胤不肯为难有才之人，便命她作诗一首。花蕊夫人思忖了片刻，吟道：“君王城头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p>

赵匡胤闻声大喜，“倒是个有气节的女子！”当下给了许多赏赐。</p>

进宫时，环肥燕瘦，出宫时，只有花蕊夫人一人。她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廷，想起留在宫里的姊妹们，随即上轿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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