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博华想用手去推醒她，两只手却像失去动力的弹簧，压根抬不起来。

前挡风玻璃被撞击得粉碎，碎玻璃渣溅满了车厢。

“呜——呜——”警铃声四处响起，马路上一片混乱。

110、120、119……特种车一辆接着一辆，赶到了现场。

几个消防官兵拿着破拆工具，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泰博华、方欣如从车厢里救了出来。

急救车呼啸着，一路向医院驶去。

泰博华夫妇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血。泰博华意识还很清醒，方欣如已是不省人事。

到了医院，他俩就被推进了抢救室。

泰博华的公文包里，装着上午的签约文件。这让警方很容易就联系上了钱助理。

钱助理接到电话后，一边往医院赶，一边赶紧通知泰海。

一个多小时后，泰博华被推出了手术室。

“放心，他没什么事了。就是脸部有点皮外伤，左手肘关节错位，右臂骨裂，打石膏固定几周就行了。”

听医生这么说，泰海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小半。

“小海——”泰博华心尖一酸，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爸，什么也别说了。放心，妈不会有事的。”

泰海一路跟着手术车，和钱助理一起，将泰博华安顿进了病房，随后又返回抢救室。

抢救室的灯依然亮着。方欣如还没有出来。

“我说，这男的开车也太快了吧，打方向也太猛了吧，不然，这女的哪能伤这么重？”

“伤得重倒算是万幸了，就怕最后一口气上不来！”

“这女的也是的，要是系上安全带，哪能受这么大的撞击？”

“正说呢，副驾驶不系安全带，这不找死么！”

……

抢救室旁边拐角处，两个事故处理警察，正七嘴八舌地闲扯着。

他俩不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字，都像是一柄利刃，深深地戳进泰海的心窝。

如果开车能慢一点！

如果方向打得能小一点！

如果能提醒母亲系上安全带！

悲剧还会发生吗？

如果，仅仅是如果……

泰海痛苦地闭上眼，双手在脸上胡撸着。突然间，他觉得泰博华不可宽恕——是他，从小到大几乎对自己不管不问的父亲，亲手酿致了这场车祸！

这一情绪，很快在泰海的心间弥散开来。

泰博华，如果母亲醒不过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整整十二个小时，抢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

“谁是方欣如的家属？”医生走出抢救室，向走廊上喊道。

“我是她儿子！”泰海从座椅上蹦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医生面前，“我妈她怎样了？”

“小伙子，你要有心理准备。病人的情况十分糟糕，即使抢救过来，很可能也是植物人。你们家属什么意见？是不是放弃抢救？”

“不，绝不放弃抢救！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妈。”泰海撕心裂肺地吼着，死死地抓住医生的双手。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挣脱出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病危通知单”。

“那好吧，你们家属签个字。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半个月后，泰博华伤愈出院。

方欣如依旧躺在病床上。正如医生所说的，她成了植物人。

如果不是泰博华将方欣如转到城北这家康养中心，泰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转学。

车祸之后，家里变得异常压抑。泰海和泰博华碰面的机会比以前更少了。

泰博华把精力，几乎全部扑在了生意上。偶尔晚上回家早一点，泰海猫在房间里，根本不会出去和他打声招呼。

一连几个月，方欣如的病情没有恶化，但也丝毫不见好转。

虽说请了护工，可是每天一大早，泰博华还是会去医院。只有坐着和方欣如说会儿话，他觉得一天的情绪，才能稍稍平复一些。

这，真是一场梦魇。

泰海放暑假不久，镭亚公司接手了一项海外工程。工程体量大，泰博华不放心，决定亲自盯着。

出国前，泰博华一直四处打听，哪儿的医疗条件比较适合方欣如康复。有朋友推荐城北那家康养中心，软硬件堪称一流。泰博华前去考察了一番，感到很满意，于是便把方欣如从国立医院转到了康养中心。

“爸，我想搬到城北坡地别墅去。”

一天晚上，泰博华回到家，发现泰海没呆在房间，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似乎在等着自己。

泰博华刚刚在沙发上坐定，泰海就向他提出了搬家的要求。

“为什么？为了你妈？”泰博华瞅了泰海一眼，语气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凄凉。

“是，为了我妈。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么远的地方。”泰海抬高了嗓门。

“行，我没意见。反正别墅是为你将来结婚准备的，空着也是空着。”

泰博华抽出一支烟，慢慢地点燃。

父子俩谁也不再说话。

隔了半晌，泰博华猛吸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幽幽地问道：“搬那么远，新学期上学怎么办？”

“都知道您神通广大，在附近帮我找所学校，还不是小菜一碟。”泰海冷咧的目光盯着泰博华，意味深长地说道，“反正您财大气粗，我考不考上大学也无所谓，对吧！”

泰博华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泰海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柔美的月光透过别墅的落地窗，洒进客厅，照在泰海那张俊朗的脸上。

长长的睫毛，伴着轻微呼吸，微微抖动着。双颊透着潮红，泛着浅浅的酒气。薄薄的嘴唇，高耸的鼻梁，嘴角挂着痞痞的笑，让人忍不住有上前亲一下的冲动。

面对这样的大男孩，哪个情窦初开的女生，不会怦然心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