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风刺骨,屋内软言笑语,那风铃似的笑声一阵阵传来,刺激着萧继思的神经...
好你个萧义隆,数日未见,竟得了个佳人,你在府里这样逍遥,也难怪会将朕的话全然抛在脑后。
萧继思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推开那扇门,尽管心里那把火烧的他快发疯了,自己对萧义隆十年如一日,还是捂不化这块坚冰吗,这些年来,自己可有一处做的不好,不对,他萧义隆想要权就给他权,想要兵就给他兵,可他还是不想要自己。妒火让萧继思双目赤红,他不能接受任何人接近萧义隆,那是他的邵思,谁都不能染指,哪怕是站在他身边也不配…
“哈哈…哈哈哈哈,婉儿啊,婉儿,你可真是…”
萧继思被这笑声震住了,这是,这真的是…萧义隆吗…自己有多少年没听过了,他,他竟然笑了…是谁,是谁让他笑的…
门被猛然推开,屋内的两人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没等萧义隆看清来人的身影,身边伺候的小顺子就先一步跪了下去。
能让小顺子当着主子面跪下的,也只有那位了,萧义隆这下根本不用看了,他从容地把手中的棋子落下。对面的佳人显然也有些惊慌,直直地望着来人不知所措。
“婉儿,继续”萧义隆低下头,仿佛在用心观察棋局,而此时棋盘上,萧义隆的白子已成龙虎之阵,对方的黑子则如一盘散沙,实在看不出要如何继续。
“哈哈哈哈…邵思啊,这婢女可担不起你的玩笑,你找乐子也该够了,她怎配和你下棋,看这棋下的,也太扫兴了”来人站在萧义隆身后,而萧义隆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一只素白的手越过半个棋盘,伸进装黑子的棋碗里,两指捻起一颗,落在棋盘上,原来溃不成军、七零八落的黑子突然凝成一股,竟是有了力挽狂澜之势。
郑婉怡愣愣地看着那个人,方才,他就这样直接推门而入,扰乱棋局,此时,他更是站在王爷身后,那样的姿势像是把王爷圈在怀里一样。可是王爷…
萧继思落子起身,散落的几缕长发划过萧义隆的脸颊。萧义隆的脸颊有些痒意,可他依旧一言不发。
萧继思好像全然不在意,把手放在萧义隆的肩上,“邵思啊,你这棋技可是退步了,连朕都能破你的局了。”
郑婉怡虽然隐隐猜到了男子的身份,可是直到他说出那个字,才真的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压迫感,她慌张地从榻上起身,跪在地上。
“小女子郑婉怡,不知圣驾已至,甚是失礼,还请皇上恕罪”
郑婉怡把头紧贴在地面,再不敢多瞧一眼男子的面容,可能是屋里炉火太旺,她的汗水打湿了耳边的发髻,敞开的门却吹进几丝寒风,让她的汗水好像在一瞬间结冰。郑婉怡忍不住发抖,仿佛在烈火与寒窟中挣扎一般。
屋里一下子跪了两个人,萧义隆却还是稳坐在那里,不知是因为根本不想挪动,还是因为肩上那只手,让他不能继续动作。
“邵思,哥哥陪你继续吧”萧继思根本没正眼瞧下跪在脚边的郑婉怡,绕过她径直坐在了萧义隆的对面,正是郑婉怡刚刚的位置。
小顺子对这种情况已是见怪不怪了,他本就是宫里的人,跟着萧义隆的时间也是最长的。他和皇上身边的小夏子是一同进宫的,在皇上这里也是挂了名的。再者,他伺候王爷一向尽心,皇上对他倒也宽厚。
因而,此刻,皇上和王爷都没发话,他就大着胆子起来,悄悄把门合上了。万岁爷畏寒,见不得风,这是满宫内外,众人皆知的。
萧义隆见皇上却不请安下跪,往小了说,是目无兄长,不识纲常,往重了说是犯上作乱,居心叵测,便是说他谋逆,也不为过。
萧继思却丝毫不在意,“邵思啊,朕赐你的红箩炭倒是好用,这五十斤红箩炭可够你用一冬了。”
郑婉怡大惊,这红箩炭乃是宫中之物,民间是断断用不得的,用来燃烧取暖,无烟无尘,可使冬日如春。皇上赏王爷这个倒也不稀奇,只是,赏赐未免太重了,要知道,皇上的份例不过四十斤,这皇上真是把王爷看的比自己还重
最近,她刚好结交了一位负责宫中内务的礼部官员,冬日里这炭火可是最要紧的事,这当今的后宫里还没有一位娘娘,可这炭敬却一分不少,原来是都拨给了王爷…
“谢皇上”萧义隆已经落了萧继思两次面子,再来一次,只怕萧继思要翻脸了。
小顺子已经默不作声地差人收了桌上的茶具,重新上了茶。萧继思端起茶盏,慢慢品着,他已经三番五次表明要和萧义隆下一局,可是萧义隆却纹丝不动。
萧继思透过茶盏打量起地上跪着的这个女子,萧义隆刚刚就是冲着她笑的吗,他的手猛然收紧,丝毫不顾茶水的滚热。
尽管一刹那,自己进来时,还是看清了萧义隆的笑容。萧义隆的五官深邃,像极了先帝,可只有一处,那么像良妃…他笑时,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样可爱。
这么多年来,自己百般讨好他,不过就是想看一眼他真心的笑容,他对自己那样吝啬,却能毫不顾惜的给别人吗!
萧继思觉得胸口闷闷的,呼吸也跟着不畅,“怎么,你能跟个贱婢下,却不想和朕下”
“皇上棋艺高超,臣便是不下也知,必输无疑”
萧继思此刻已经怒不可遏,萧义隆对自己一直是这个态度,他顶撞自己何止一次,更过分的事自己都忍了,可今天,萧继思却怎么都忍不了。
“你的棋不是良妃亲手教的吗,少时对弈,朕从未赢过你,如今,怎地赢不过朕了”
听萧继思提及母亲的名字,萧义隆终于有些动摇,这么多年,良妃一直是萧义隆心中碰不得的禁地,可萧继思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
“良妃不是赫赫有名的才女吗,难道这才女也是虚名,实则不值一提”
萧义隆没有接这话,“皇上,婉怡跪的够久的了,她不知情才冒犯您,就让她下去吧”
萧继思状似刚刚发现这里跪着一个人一样,“哦,你是说刚刚同你下棋的贱婢,这府里的奴才不懂规矩,多学一下也是好的”
“皇上,婉怡不是府里的婢女”萧义隆终于抬头,好好看着萧继思的脸。
“我想,她也是不是”萧继思重重地放下茶盏,茶水溅到了棋盘上,“如果只是个贱婢,怎会让你今天一再顶撞我”
小顺子扑通一声,跪下了,赶紧替自己王爷开口求饶。萧义隆看了一眼,也从榻上下来,跪在地上。
萧继思有点难受,萧义隆在屋里穿得单薄,地面那么凉,他膝盖不好,自己早就免了他请安跪地,他现在竟为了这个女人…
萧继思越想越恨,逼着自己狠下心不管。
这时,屋里却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启禀皇上,民女乃是翰林学士,郑恺同之女,郑婉怡”
萧继思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愣住了,郑恺同,自己倒是有点印象,就是顶撞了母后,被流放的那个,他不是死在关外了吗。
郑婉怡其实有点发怵,她的父亲被革职流放,自己也跟着流落关塞,两年前,侥幸遇见王爷,才被带回京中,寄养在郑家的旁支,郑荣名下。自己父亲当年在朝堂上,口出不逊,才惨遭如此待遇,也不知当今圣上会不会忌恨自己,只是自己眼下,得为王爷解围…
“原来是郑氏遗女,抬起头,让朕看看”
郑婉怡有些害怕,当今喜怒无常,难以捉摸,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何况自己和王爷…她微微抬脸,让皇上能看清自己。
耳边是萧义隆的声音,可萧继思却听不进去了。刚才没有仔细看,直到郑婉怡抬头的一刹那,萧继思才发现,她那么像…难怪,难怪萧义隆会喜欢。
“皇上,婉怡父亲之事与她无关,还请您不要迁怒于她”
“起来,同朕下棋”
萧继思的语气平淡,好像刚才的事都没有发生,郑婉怡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皇上这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她看向萧义隆,萧义隆没有动弹。
“怎么,还要朕再说一遍”
萧义隆看看郑婉怡,他害怕萧继思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只能起身,坐回对面。
黑子和白子在棋盘上静静地厮杀。
萧继思突然开口,“小顺子,给王爷炖一盅乌鸡汤,没看你们王爷的脸色这么差吗”
小顺子听见这话,乐呵呵地起身,跑出去了,他没听出萧继思言语里的讽刺,只以为皇上是不生他家王爷气了。
“堂堂九五之尊,和一个小女子计较,皇上,你的乐子找够了吧”萧义隆再也受不住了,婉怡已经在冰冷的地面上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萧继思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早已不经自己允许,起身扶起地上的女子了。郑婉怡因为冷热交加,再加上害怕,在萧义隆怀里不住地发抖。
“你几日不来寻朕,就是找她了吗,她这几天伺候的,你可开心”萧继思讥讽地笑着。
“你休要胡说,婉怡与我是清白的”
“清白…那你与我,也是清白的吗,怎么,不愿意再伺候朕了,还是朕给你的封赏还不够多吗!”
郑婉怡吓傻了,她不是不知道那些传言,只是皇上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这样折辱王爷…
萧义隆紧紧握住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说服自己,萧继思不是经常这样吗,当着别人的面羞辱自己,自己不是已经习惯了…
萧继思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这杯子和宫里的是一对的,这桌子,床…每样东西都是一对儿的,邵思啊,哥哥的心意你不是不懂吧”
“邵思,我既然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也可以收回来,你这个大将军是怎么来的,你心里当真不清楚?”
萧义隆面色铁青,萧继思就是在讽刺自己,是靠着他的怜悯才走到了今天,自己流的那些血,受的那些伤,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
“皇上…王爷他是真心为您,为国效力,您对他的赏赐…王爷他都记在心里”郑婉怡小心地开口,她故意曲解了萧继思的意思,把他的赏赐说成是为了奖励萧义隆于国有功。
萧继思微微眯起眼睛,“王爷是不会说话吗,要你开口替他说,你算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