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哥…”
马车里太静了,贺玲珑主动开口,谈及哥哥的事。
“是我对不住他…”见贺玲珑提及贺常玉,萧继思非常愧疚,也很难受,“是我明知一切却迟迟不动手,才害得你哥白白丢了性命”
“你知道吗…我哥临死前还嘱咐我把一切告诉你,怕你中了那人的计”,贺玲珑颓然的靠着车厢,“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萧继思正想安慰他,就听到他说,“正好,我也什么都不用说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用,你不必再找我了”
说完,贺玲珑掀开车帘,叫停车夫,“放我下去”
“直接回府”
贺玲珑回头看向萧继思,“我哥他自愿为你去死,我明白所以也不管,我们俩现在已无话可说了,你带我回去做甚?”
“我答应过你哥,好好照顾你”
贺玲珑不屑的笑了一下,“你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还照顾我,别说笑了”
“你说的对,我也不是要真的带你回去,你现在住在醉花楼?”
贺玲珑对萧继思的明知故问,冷哼了一声作为答复。
“我带你回去拿些银子,你先住在我那儿,等找到地方再搬出去”
“我为什么要拿你的银子?”贺玲珑很不解。
萧继思却有些生气,“你还想留在那个地方伺候客人?像今天这样?”
贺玲珑觉得萧继思好像有些误会,“我是为了那些消息…才…”
“现在你也不用打听消息了,也不用再和那些人打交道了”,萧继思语气不善的截住他的话,他还没忘了那个肥猪说过的,什么陪过好多男人,还有醉芙蓉说的头牌…那些是贺玲珑的过往,他可以不管,既然挑明了身份,也就不用再顾虑了,说清楚比较好。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愿意在醉花楼接客,你管的着吗?”
萧继思无奈的叹气,“像今天那个?”
“只要我喜欢,谁都可以,总之我不稀罕你的银子”,贺玲珑被萧继思激起一身反骨,其实这些年,没人管他…萧继思刚才的话,让他想起了哥哥,所以才…
“我还在京中时,曾听说你文采不凡,今日见你可是大开眼界”
“你都听错了,我就是一粗鄙之人,连我哥半分都挨不上”
“你那首咏春我读过,里面那句,燕报春近衔新泥,鸭随流水逐桃花,写的不错”
贺玲珑沉默不语,还是叫停了马车,离开了…
——半月后——
“诶,你说那位今天还来吗?”
“都连着来了半个月了…啧啧”
……
“说什么呢,散开散开,还不赶紧着准备准备招待客人”,醉芙蓉插着腰捏着嗓子叫嚷。
听到他的声音,姑娘们只好散了,这醉花楼是江南最有名的妓馆,卖艺卖身,男女皆备,可以说是荤素不忌了,本来这种什么人都有的馆子按理说是最低贱的,奈何这醉花楼选人只有一条规矩,就是——美,而且要美的灵动,美的特别,美的有个性,可这些美人从哪儿弄来的呢?
其一,这醉花楼可是在落日晴江里,荆歌艳楚腰的江南,最不差的就是美人
其二,这里的美人卖艺或卖身,一切自愿绝不强求,若是客人强迫,呵呵,醉花楼这么多年,还没看过哪个在楼里撒泼的客人能活着出去,有了这层保障,很多贫弱女子愿意在这儿安身
其三,就是这醉花楼的老板——醉芙蓉,吴娃双舞醉芙蓉,醉芙蓉名号便是源自于此,传言他一舞便足以勾了全天下男人的魂魄,虽然不再跳了,却仍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有了这三条,醉花楼便真的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楼,天下最美的人,最烈的酒,最艳的舞,皆在此处,何况现在还有了最动人的琴声——而弹奏出这琴声的醉玉公子,也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
近来,这醉玉公子的名声是越来越响了,因为一个特殊的人物——逍遥王萧继思,也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废王。
传言他刚到江南就迷上了醉玉公子,茶饭不思,每日来醉花楼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见醉玉公子一面。
萧继思也的确是一掷千金,这醉花楼如此有名,自然金贵,便是最普通的茶水也要一锭银子,想听醉玉公子的琴,那可得大价钱了,何况这逍遥王不光要听,而且要一个人听,他每次来,要醉玉公子上楼,单独谈给他听,这一次就要二百两银子。
你要说,他肯定不能做这傻事,怎么能光弹琴呢,肯定做了别的啊,这你可想错了,还真就是弹琴,每日一刻钟,听完就走,让人琢磨不透。
贺玲珑手抚着琴面,有些心神不安,已经过了酉时,今日那人不来了吗…
贺玲珑想起那人第一天来的时候,说过的话,“既然你想在这儿待着,便在这儿待着吧,我听醉芙蓉说,要在这儿生活得要银子,我来做你的客人,这样银子该够了”
自己不要他的银子,他就换种方法送过来,贺玲珑明白他照顾自己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可他不让下人来,自己亲自…
其实贺玲珑想多了,萧继思亲自来,既是来看他防着有人再像上次一样不长眼睛,也是为了欣赏美人,这醉花楼美人那么多,还有比这儿更好的消遣么。
底下一阵喧闹,贺玲珑赶紧伸长脖子往下看,众人的簇拥中,他果然又来了…
萧继思上楼时,贺玲珑已经有些紧张了,他装作不在意的调调琴弦。
门被推开,萧继思一如既往坐在他对面的榻上,可今日却同往日有些不同,他面色沉重,瞧着心情不佳。
贺玲珑瞧了他一眼,开始弹奏,他今天弹的是平沙落雁,一位名士曾赞叹说此曲借鸿鸪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
整首曲子通体节奏三起三落,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复尔如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末尾如雁落,回环顾盼,空际盘旋,息声斜掠,绕洲三匝。
贺玲珑谈得极好,吟猱,逗,撞,退复,糅合在一起,将大雁成群的嘶鸣声,雁落平沙的闲适都演绎出来,让听着恍如身临其境。
然而…萧继思却听的心不在焉,贺玲珑显然也发现这点,干脆停手。
“喂,你想什么呢!?”
“…弹完了吗”,萧继思仿佛才回过神一般,理理衣袍从榻上起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