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去往葛卿营帐时,正巧听到军士们的窃窃私语。
“你们说,今天跟将军一起来的那位漂亮小姐,会是哪家的贵族千金?”
“你又没看到人家的脸,怎么知道长得漂不漂亮?”
“这还用说?看人家那身段……再说能被咱们将军看上的,还会差吗?”
“哎,将军今年才十六吧,就要娶亲了。想我老张十五从军,如今快三十了,连个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去去去,你又算个屁,能与将军相提并论?将军十二岁就砍下胡人大汗的脑袋,你十二岁那时还在村头大树上摸鸟蛋吧。”
“可将军她自己也是个女子啊,居然也能娶……”
众人好一阵沉默。葛卿素来纲纪严明,杀伐果决,在军队里积威甚重,以至于大家早就忘了她的真实性别。
“哎,算了。以将军的身份,配得上她的也只有那些大门庭出身的贵族小姐。我们这些人八辈子也够不着啊。”
见有人开口,讨论又变得热烈起来,另一人插口道:“你们别说,依我看,今天跟将军一同来的白衣女子,倒并不像贵族门庭出身之人。”
“瞎扯,就人家那气质,哪是我们这等贱民能有的?不是贵族,还是你家炕上那个村姑老婆啊?”
想起自家那个十里八村都有名的母夜叉妻子,说话的人明显顿了下,再开口时嗓子有些干涩:“不是,她身上那种气质自然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有的,但也不同于那些大贵人的气势。不瞒你们说,我原先见过一个修道的老神仙,身上就有她这种气质。搞不好今天这位白衣小姐,就是山中修行的仙子呢。”
众人再次沉默。作为魏国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这些士兵自然也是见过些大人物的。仔细想想,他们发现今天来的那位白衣女子,气质确实与他们平常所见的大人们有所不同。
“将军可是我大魏的公主啊……”又有人开口道,“娶一个山野中人,王上会同意?”
“这他哪里管得着?若非咱们将军,王上的位子怕都……”
后面半句话戛然而止。如山的阴影笼罩下来,小小的篝火根本无法照亮男人夜色下的面容。
“亲卫大人……”
十五挥了一个手势,众人立即噤声,低头各自忙活自己的去了。在众军士心中,比起威严霸气的将军大人,始终跟随在她身边的这个阴沉影卫有时却更让他们胆寒。
十五有时真的很庆幸自己不会说话。他实在无法想象倘若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开口,一朝失言,会给主子招来多大的祸端,正如今天这些军士们一样。朝堂上的暗流汹涌,葛卿虽从未对他细说,自己也是知道一二的。伴君如伴虎,这些话要是传到葛洪耳里,兄妹间难免生出嫌隙。作为一个忠诚的护卫,他当然要替主子将这些隐患消灭于未然。
……
十五进到营帐时,葛卿已经安排上官荇睡下。见他进来,便放下手中的兵书,淡淡吩咐道:“这两天辛苦下,把十里外那片草坡上所有的双生花都给我弄干净了,用这个。”取出一个小瓷瓶。
十五看到那个瓷瓶时目光闪烁了一下,他自然知道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但还是如往常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拿了瓶子,转身便去执行主人的命令。
手指抚过腕上伤口,刚才割破放血的地方现在已经淡得只剩下一条细线。蛟血具有极其强大的力量,是以她受伤后伤口愈合速度极快。可如此庞大的能量那些娇弱的双生花是根本承受不起的,一触即死。
又随意翻了几页,葛卿合上手中书卷,脸上写满了嘲讽与不屑。若不是怕留下痕迹,她早就一把火烧掉那片花海了。葛卿并不是一个为所欲为的人,但她向来不信天命。什么天降预兆,顺她心意的她就认,不顺她心意的她就毁。至于天谴,如果真有的话,现如今她还能像这般活蹦乱跳?
* * *
兴许是葛卿辣手摧花的狠劲让老天都有些发怵,居然很配合地连下了几天雨,让十五有充分的时间做手脚。
终于等到了一个清朗的月夜。望着满山不再掺有一丝杂色的青青绿野,葛卿摸摸下巴,看似遗憾道:“唉,这月光花虽然美丽,却经不起风吹雨打。天公不作美,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可是……”上官荇苦恼道,“白天休息得太久,现在回去,断然是睡不着的。这么大一片花海,怎么说没就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