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强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上官荇睫羽轻颤, 扑簌簌断落一串晶莹。
她努力想把被水汽糊满的视线撑大一点, 可是每一用力,都有承载不住的珠泪往下落,熬煎着眼角细嫩的肌肤。
上官荇的眼圈红了一片。
葛卿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之前她再三告诫自己要狠下心来, 同心蛊的反应表明阿荇的心绪又起了变化, 需要她再次加深隔绝两人的沟壑,把上官荇彻底隔绝在因放下仇恨而身形消散的危险外。
她本来是做到了,如果没有那张被泪痕染红的芙蓉面。
葛卿不经意地挪了下身体, 挡住了大半刺眼恼人的天光。
一双澄澈明净的眼眸,透亮如一泓清泉。
四目相对, 片刻沉默。
“葛卿,别装了,我们之间, 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葛卿本想像之前那样口是心非地折辱对方几句打破沉默,被这么一抢白, 嘴角刚咧开的弧度僵在了脸上。
“这段时间你口口声声扬言要欺凌我, 伤害我,可除了现如今左手上这道伤痕, 你又何曾对我有真正的戕害?而之前不间断混有你心血的汤药,这几日饮药后的蜜果,以至于我这条命, 都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里。你并非反复无常之人, 若非有什么隐情, 为何前后行止如此不同?”上官荇说得很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受的屈辱和惊惶一并挤出去,只留下理智的清明。
原本她还仰着头,固执地和葛卿对视。星眸里清透的光锐利逼人,仿佛直击灵魂的利剑。
葛卿就这样直直地回望着她,目光不敢有半分错动,生怕对方看出她的心虚。
胸口有阵阵凉意。上官荇才想起什么,羞愤地垂了头,用手拢了拢前襟,遮住那已经半露的春意。
这给了葛卿宝贵的喘息时间。她微错了眼神,将之前的空洞心虚转换成冰冷漠然,嘴角的弧度还在,勾出一丝讥诮。
上官荇再抬头,就对上一张冷绝阴狠的面容。
“上官公主可真是个聪明人。可惜……”
葛卿欺身过去,一手按在上官荇肩上禁锢住她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抚向她的脸。再不是记忆中的温柔而轻,充满挑逗的轻浮,毫无顾忌得带有蹂/躏的味道。
“聪明人就是太过于自视甚高。你当我当初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公主也算是修行中人,有没有听说过杀妻证道啊?”
上官荇一双杏眼写满了不可置信。
“还真是一张姣好的容颜呢。”葛卿捏住上官荇的下巴,迫使自己那邪媚到妖异的五官映入对方已经失神空洞的眼瞳。“可本将军阅女无数,你当你上官荇真就那么好,非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吗?”
“呵呵……”葛卿的脸突然欺近,狠狠在对方唇上啄了一口。
上官荇像是被蛇蝎蛰了一般要躲避,可对方勾在她喉间的手指弹压着她的肌肤,发出无声的警告。
“我葛卿是什么人?随便找个平民做妻子,岂不玷污了我葛氏贵胄的血统?只可惜我这人名声有些不太好,其他王公之女都不愿意接近我……”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未达眼底的笑意丝毫没有抹去脸上那股阴狠。“然后我遇见了你,上官荇。虽然你只是个小国公主,哦,现在只能算个亡国的公主。但好歹也算个王室之后,勉强能与我相配。”
“没错,我之前靠近你,取悦你,最后都是为了杀了你。但要说我没有真心……”葛卿顿了顿,似乎在思考,“那倒也不全是。你明白的,修行这玩意,是要付出点诚意的,否则无法感动上天。”
上官荇已经说不出话,只有无声而下的泪滴诉说着她此时的惭恨与绝望。有温度的泪珠顺着脸颊一路而下,落到脖颈,砸在葛卿的手背上,灼痛着她的心。
她第一时间逃开了手,转过身去。落在对方眼里,只不过是嫌泪水沾湿了手背,要寻块帕子去擦。
“可我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你会自己从城楼上跳下去。”葛卿蹲在床沿边,侧着身看不清表情。“证道的仪式本来是要我亲手杀了你才算圆满,因此为了不前功尽弃,没办法,我只得再费些力气让你活过来。”
“想我葛卿十岁跨上战马,纵横沙场数载,收割性命无数,双手沾满血腥。丧生在我手下的人对本将军而言,无非是指甲上沾染的灰尘。”葛卿象征性吹了吹指尖,转过脸,神情玩味。“我葛卿做事向来不喜欢回头,那些丧于我手的,死了也就是死了。你是一个例外,但兰世子他,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提到上官兰,上官荇泪痕未干的脸上尽是惊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