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吃吧。”
葛卿将糕点盘子往上官荇那边推了推。
上官荇看着对面那个双手托腮满脸笑意的人, 神情更加踌躇了。
葛卿的眉是柔的, 眼是弯的, 嘴角是翘起来的,一如当年那个满脸期待希望自己开心的人。可现在,上官荇看着这张脸, 却连回应一个假笑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觉得眼前的那个根本不是人, 而是一只巨兽,一只笑面虎,随时都可能会暴起伤人。
那人的眼睛眨动了几下。被浓密睫羽遮挡的眼神看不太清, 星亮凤眸里似乎闪动过,委屈和落寞的水花?
上官荇觉得刚才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下一刻, 对方好像就失去了耐心,一把将盘子拉回自己面前,抓起其中的一块菱藕糕就往嘴里送。然后把咬了一半的糕点重新放进盘子, 再推回给对方。嘴里仍自顾嚼着,吊起的眼梢居高临下地表明着主人的意图。
上官荇心里很不舒服。这人不就是要自己吃吗, 又何必亲自尝试来打消自己的顾虑?看这趾高气扬的样子, 原先两人关系亲密时,她就看不惯此种作派, 现在真相挑明,自然更令人生厌。之前这人不是还亲口说过,不愿意玩这种虚情假意的把戏了吗, 现在这般惺惺作态, 难道是玩弄自己上了瘾?
可怜眼下自己这处境, 为了能复活大哥,为了最终的复仇,自己都必须安然活下去。取悦着她,苟且地活下去。
以后忍辱负重的地方还多着呢,眼前这一盘糕又算得上什么呢?
上官荇正欲顺从对方的命令,未曾想之前千丝万绕的心绪耽搁太久,看在葛卿眼里,以为是对方嫌弃那块糕点被自己吃过。平复下心中一闪而过的小失落,她又拿起一块糕,用手分成两半,自己率先吃下一半,示意另一半对方可以安心食用。
她果然欣喜地看到对方拿了那半块糕点放在嘴里咀嚼,然后是一整盘,连她咬过的那一块也吃下去了。不过渐渐地,葛卿的目光便黯淡了下去:整个过程上官荇只是面无表情地蠕动嘴唇,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期间她还给对方倒过一杯茶,那纤纤素手明显是顿了一下,才僵硬地接过去。
“没事的,阿荇现在还介怀于那些过往,不接受也是必然。等她的记忆被封印,彻底忘却之前种种,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她好了。”葛卿在心里这样宽慰着自己。至于尘封过往后需要重来一次的感情,百战百胜的女将军坚信,就算从头来过,她也一定能攻取爱人的芳心。
不过眼下的气氛实在尴尬,葛卿并无留恋,转身走出房间。
上官荇的思绪又翻涌起来。刚才她吃下糕点时那人眼里金灿灿的光;自己迟疑着接过茶杯时她脸上的沮丧;以及转身离开那一瞬身形的萧索,都与记忆里那个小孩子心性的人影重合。而且她就是莫名觉得,这一切都不似作伪。可不久前那张狠厉绝辣的面容,同样也是这人的脸。
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竟反复无常至斯?莫非是死期将至,性情大变?
她整副心神都陷于疑窦重重的泥沼中。竟没注意到早又有人近了身。银针刺入脑后的一刹那,所有的疑虑便随着未成形的惊怒和恐惧,永远地沉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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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规矩,每月的朔、望日各举行一次大朝。所有拥有门籍的官员上殿奏议,与君王共商政事。
葛洪身着紫色蟒袍,面南端坐于王位之上。在他下方,左边文臣,右边武将,众官齐齐行叩拜之礼。
场间没有跪着的,只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