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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1/2)

更漏的水面上又泛起一片新的涟漪。

看似透明的水滴融入青铜铸成的漏池, 好像并未带来多大的变化。可漏壁上面那表明时间的刻痕, 却真真实实地被一层清水覆没了。

一如水珠落下的“滴嗒”声, 虽极轻,却在空寂的密室里清晰可闻。

密室并不大, 却聚着好几个人。空间算不上狭隘,但根本说不上空寂。如此形容,只因为场间久久的静默。

“周老,如今卿儿这态度, 下一步我们该如何是好?”女子的声音失了平时的雍容平和而略显尖细。在座的几位,一个生性寡言,沉默如山;一个算卜观星, 好弄玄虚;首座上那位更是帷幄三朝深如古井的老狐狸。文淑华知道,她再不开口,这密谈直到明日清早也未必有个结果。

“淑华, 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凤眸蚕眉的钟司空抚着长髯, 淡然的脸上没有表情, 却足以表达暗含的讥诮。

文淑华见他一副道貌岸然的安稳样, 心中多日来的郁结更甚。念及上首那位的面子她并未发作,寒霜似的面色趁得一双墨眸更加深邃。

他们这一派势力中,廷尉杨敞因为身份特殊不宜露面,而说到制造声势, 司空钟密掌馆的司天监能够借天说事, 照理比她这个大司农更应该冲锋在前。可是老太傅并没有现在就启用他的意思。如今朝堂上煽风点火为葛卿铺路的, 全是她当年用钱权收买, 培养扶植的一帮清流言官。

葛卿维护魏王的态度越坚决,她手下这批充当炮灰的马前卒损失就越大。轻则被羞辱得灰头土脸不敢在同僚面前抬头,重则如木子鸣一般见血致残的也不是没有。如今她这一脉的官员人人自危,弄得她在下属面前也不好维持颜面。偏偏这回又……

时间回到今早的议政殿。今日是本月初一,又是一次大朝会,又是一场各方势力粉墨登场的表演。

朝堂上,两位大臣齐齐出列。大臣同时出班请奏的情况并不少见,难得的是这两位的样貌,都是头发花白,脸皮松弛,一看就是上了一定年纪。虽然官阶不高,一个从五品一个正六品,但按着魏国尊老的传统,说话也有些分量。

“臣金忠。”

“臣鲍国。”

“有事请奏。”

一旁冷眼观瞧两人表演的葛卿差点没笑出声:姨母他们这次选人也真是煞费苦心,两个一辈子不得志还不提前告老的小官就够不好找了,偏偏这两人还叫这种名字。真不知该说是碰巧父母起名起得好,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她没想到自己觉得别人名字好笑,人家也正是拿名字做文章。

这两位老臣,一个是翰林院编修,一个是礼部员外郎,都是葛卿父亲景王年间,由经史考试选拔出来的进士。此类腐儒最好引经据典,卖弄学问。不一会儿,二人果然吊起书袋,满口骈文艳赋地不知所云。

葛卿努力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们是在感怀先主景王的恩德,同时慨叹世风日下。余光瞟到王座上的葛洪,见他仍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淡漠,心里也微叹了口气:想必王兄在平时,也不知批阅了多少讽刺更加露骨,指摘更加激愤的奏章了。

“先王对臣的知遇之恩犹如三春之晖,老臣虽万死不足表寸草之心。奈何先王英年早逝,老臣也已是半截入土之躯。而今所愿,唯看到其子孙恪尽孝道,以告慰先王英灵。”金编修老泪纵横。

葛卿眉梢一跳:这是……在说自己的不是?倒也确实新鲜。可随即,她的面色便寒了下去,眼神如冰刀一样凌厉。

只听礼部员外郎鲍国道:“臣闻太尉大人之前之名乃先王亲自所取,且葛氏王族均以水为名。如今太尉身为先王正统血脉,王室嫡系,却擅自改名为‘卿’,于族礼不符,也让先王在天之灵难以安息。”

“故臣等以死进谏,望王上下旨让太尉改回本名,自证身份以慰先王之心。”两老头额心贴地,伏地不起。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跪伏礼的确吃力了些。可这两人做了一辈子的官,早就习惯于匍匐于上位者的脚下,也就不觉得如何。可今天,有人似乎不想让他们受那么多苦。

“二老对父王如此忠心,葛卿感激不尽。”身子一轻,当低顺的老眼辨清搀扶之人时,两人都颇有些受宠若惊。

“两位老人家,今年多大了?”语气似乎很温和。

“臣今年六十有一。”

“臣下月就满六十三了。”

葛卿点头:“很好,也该活够了。”

刀光一闪,血溅五步。

“本将军的事岂容外人置喙?你们想死,就去死吧。”

两人几乎是在刀锋擦过的第一时间就瘫软了下去,寒刃掀掉官帽,各削下一块头皮,血便是从那里来的。葛卿的刀又如何会失手?显然,她是故意的。

“想追随先王?哼,像尔等这种空食君禄的废物,父王他收不收,还说不定呢。”

“够了。宣御医进殿,将二人带下去好生治疗。”王座上的葛洪发话了。

葛卿又乖顺地退到一旁,用眼神示意着王兄发落。

可魏王并未再置一言,群臣被葛卿这么一闹,也没胆量吱声。朝会就在这般诡异的安谧氛围里结束了。

* * * * * * * * *

“王兄,今日大殿之上您如何就……”朝会过后,葛卿被葛洪留下,说有要事相商。

“王妹,孤知道你的好意,但也别太过火了。”龙书案后的男子卸去了君王威严的仪态,苍白的脸上有些许疲惫和无奈。“木子鸣也就算了,要是敢不尊重老臣,哪怕是个官阶低微的,明日指正孤的奏章就能把你王兄这头发直接弹劾白了。”说着,象征性指了指自己的鬓角。

葛卿见他语气轻松,也想应承几句玩话缓和气氛,目光触到书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要出口的话还是吞了回去。顿了顿,才又开口道:

“不知王兄今日找我何事,恰巧臣妹也有事相求王兄。”

“王妹请讲。”葛洪心中对所言之事多少有些愧疚,便让对方先开了口。随即,他便后悔了。

“臣妹恳请王兄收回成命,免去葛卿殿上带刀之便。”说着把腰间的佩刀取下,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做呈献状。

葛洪看着下方那个跪地献刀的红衣小姑娘,心绪也不免翻涌波动起来。眼前的人即使跪着,也甲胄坚挺,脊梁笔直,犹如一朵傲然绽放的带刺红玫,绝不轻易堪折。而自己稳然坐于高位之上,却感觉像在仰视对方。

那把柄端镶有红宝石的宝刀就静静躺在对方手中。葛洪知道,无论是否被银制的鲨鱼皮鞘包裹,它锐意森然的刀尖,永远都是在保护而不会指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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