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倾正准备攀住脖子的手一顿，停在半空。</p>
什么鬼，听他妈错了吧？</p>
是自己睡傻逼了还是压根儿没睡醒？</p>
他怔怔看着梁义，照着腿使劲儿拧了下。</p>
疼，比腿上的伤口还疼。</p>
“我好像出现幻听了……”</p>
“你不是觉得自己瞎了，就是觉得自己出现幻听。是不是在停车场，你还以为自己聋了？”梁义静静看他，“你没听错，我说我觉得咱们两个不合适。”</p>
“合适！”舒倾慌忙搂住他，像是怕失去一样，搂得特别用力，“你看，你老说我笨，关键时刻还得你拿主意，咱俩互补。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懂，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咱俩还是互补。”</p>
“但是你想没想过，‘互补’的前提，是我过得很累？”</p>
舒倾终于确定梁小雏儿有些不大对头了。</p>
以前他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态度，哪怕自己惹他生气了，他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凶过。</p>
是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吗？</p>
“对不起……”他委屈求全，“你不喜欢哪儿，我都改……”</p>
梁义听到这句话心碎得七零八落，他强忍着才没伸手去回抱他。</p>
什么“不合适”啊……</p>
分明这个世上没有比舒倾再好的人了。</p>
可纵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还要承受不能承受的痛苦去伤害他。</p>
硬要说起起来，其实是自己配不上他吧。</p>
那么自私地追求他，剥夺他的安全感，然后给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生活。又因为想要把风平浪静的生活还给他，不得不做出叫人遍体鳞伤的举动……</p>
出发点全都是自私！</p>
原本他是多凶多横的一个人，连跟自己发条短信都不屑。现如今却放下全部身段儿，说出低声下气讨好的话！</p>
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p>
“你没什么好改的。”</p>
“我错了，你别这样，求你……”舒倾开始慌了，慌到声音都发颤：“是停车场的事吗？我……车不是我点着的！真的不是！”</p>
真傻，是真的傻。</p>
就算是故意点着汽车也没关系。</p>
他可是在生死攸关的节骨眼儿上，拼命想让自己丢下他逃命的人！</p>
这么傻的人，怎么放心他回国……</p>
“雏儿，你对我特别好，可能有的时候我得寸进尺……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改。”</p>
“没必要，别勉强自己了。”</p>
“你怎么了，梁义你怎么了啊！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告诉我啊！”舒倾眼眶一酸，眼泪刷就流下来了，“你不是还答应过我跟我回家的吗？你不是还说回国要跟我住一起吗？你要是不要我了，谁跟我回家、谁跟我住啊！”</p>
他哭了！自己把他欺负哭了！</p>
梁义的心像插了把尖刀。</p>
那种痛深入骨髓。</p>
答应他了！</p>
全都答应他了！</p>
到头来却要昧着良心一次又一次伤害他！说好要跟他回家的！说好回国要和他住一起的！也说好会带他去见自己家人的！</p>
会带他去！会跟他走！答应他的事情都会做到！</p>
只要自己不死，他想跑都跑不掉！</p>
滚烫的眼泪滑到脖颈。</p>
梁义几乎要崩溃了，差点儿就忍不住告诉他，说自己都是骗他的，都是因为什么组织上的任务。差点儿大声说自己后悔了，再也不会说那种话。</p>
真像周武所说，他这辈子没受过的委屈，在自己这通通受了！</p>
他狠狠攥拳，暗骂自己没用。</p>
“你别哭，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吗？”</p>
“饿了！去吃……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舒倾开始笑，可笑声都是发颤的。</p>
梁小雏儿一定只是心情不好，所以刚刚才会说什么“不合适”。毕竟汽车爆炸的事情太吓人了，搁谁都会心有余悸。</p>
不过也怪自己不够争气，跑的速度太慢，害他担心，害他不得不冲进火场……</p>
过去了，都会过去的。</p>
等回去，好好哄哄他就行了。</p>
清晨医院的走廊很静，舒倾没有鞋子，脚上的伤口也裂开了，甚至能觉出脚底下湿乎乎的，每走一步都疼得想骂街。</p>
梁义终于没能扛过内心的煎熬，他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朝被落下老远的舒倾大步走去。</p>
舒倾看他表情不善地走过来，顿时吓得满面惊慌，抬腿一路小跑向他奔去。</p>
是不是走得太慢了，又惹他生气？</p>
“你脚不疼吗？”</p>
“不疼，没事儿！”</p>
“不疼？流了一路血，你说不疼？”梁义深吸口气，打横将他抱到怀里，“走得太慢了，照你这个速度，等我们吃上饭恐怕得明天了。”</p>
怎么会不疼，分明他是最怕疼的。</p>
舒倾迫不及待搂住他脖颈，嘿嘿傻笑：“我就知道你心疼我，梁小雏儿最好了！”</p>
他看着他侧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对。</p>
为什么左侧脸颊又多了一小块儿淤青，跟嘴角那里，是同一时间弄的吗？怎么之前没有发现？</p>
脸上脏兮兮的，算不上干净，衣服也是脏的……</p>
不是说晚上回宾馆睡觉的吗？怎么出来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p>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p>
外面风吹得很舒服，舒倾越想越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算了，不想了，等自己回复精气神儿再问他吧。</p>
梁义这一路走得很慢，前所未有的慢。</p>
最后一次跟他走这条路了……</p>
他低头看着在怀里睡着的人，轻轻勾了嘴角。</p>
刚刚在医院对他太过分了吧，让他脸哭得像花猫一样，睡着了还那么委屈。</p>
要是时光能回溯到头一次和他走这条路的那个夜晚，该有多好。</p>
那个夜晚风轻轻吹，月影斑驳，连海浪都无比温柔。</p>
趁着月色偷偷看他，被发现了便以脸红作罢。现在同样是偷偷看他，却是迫不得已，在他不知情的时候，生怕会被发现。</p>
原来“事过境迁”这个词，可以这么残忍。</p>
客房有淡淡花香，床单平整。</p>
椅子歪在一旁，桌上还是前天夜里被弄乱的痕迹。</p>
梁义缓着动作把舒倾放到床上，在额头轻轻落了个吻，转身退出房门。</p>
“他五点多醒了。但是我做不到，我已经跟他态度很差了……”他拨通周武电话，声音无力：“我想不出来还能怎么对他差劲了……他就是一味的道歉，说以后会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