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倾这一觉睡得很沉，怀抱太温暖，叫人心生贪婪。</p>
再一睁眼，夕阳的余晖早已落满海面。</p>
天边万丈焰光，海鸥在云层里穿行。</p>
他睡了多久，梁义便静静看了他多久。</p>
说来倒是有趣，自打认识以来，还是头一次见他睡觉这么老实。没翻身，没乱滚，即使出了满身的虚汗，也没有伸胳膊蹬腿儿踹被子。</p>
可这种乖顺的方式根本不是他本性。</p>
“身上还疼吗？说实话。”</p>
“疼，不过好点儿了。”舒倾点点头，伸出根手指沿他唇峰轻轻描摹。游走了一圈儿，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儿，原先有些扎人的胡渣怎么不见了？</p>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p>
“……刮了。”梁义不敢和疑惑的眼神对视，底气不足地说道：“长长了，不好看，刚洗澡时候就顺便刮了。”</p>
“是不是刮了还凉快儿？”舒倾嘿嘿傻笑，承认自己确实喜欢他犯怂的样子，“刮了就刮了，反正你什么样我都喜欢。”</p>
墙上的挂钟悄然无息。</p>
时间在岁月的长河中一分一秒流逝。</p>
转眼窗子透进清凛月光，璀璨星海挂坠在天堑。</p>
梁义想拖延时间了。</p>
雪豹给的是四十八个小时，到现在才刚刚二十四个小时而已。</p>
他特别想任性一回，想拿起手机告诉陈洛明，说你别过来了，明天再进行计划吧，我还有一半儿的时间没用到，不能浪费了。</p>
可是理智却拼命拉扯他。</p>
跟舒倾呆的越久，越会让他产生更多依赖。刚刚分开也未必会马上收拾东西回国，或许情绪低落几天，调整之后才能上路。</p>
每过一刻，就会增加一刻的风险。</p>
任兆坤已经不择生冷，沉寂也只是暂时的，说不定很快就会进行再一次出击。河内的天气放晴了，那个团伙也随时可能向坦纳岛出发。</p>
到时候他们登陆，舒倾还没走，怕是真就回天乏力了。</p>
不能再自私了！</p>
必须狠下心，让一切在今天尘埃落定！</p>
梁义心中泛起极大的苦涩，尽力收敛情绪，在他额头上落下绵长的一吻。</p>
浴室水声阵阵，他撕了张纸写下一串字符，偷偷放到舒倾的行李箱夹层。</p>
纸条上没有再用火山上写过的希尔密码，而是换成了由“点”“横”符号组成的，比较容易破译的摩斯密码。</p>
怕回国解释明信片上的内容他不肯听，索性再留个后手，以这种参照密码表就能看懂原文的方式“留下证据”，证明自己今天离开，真的是情非得已。</p>
只盼着他到时候能网开一面，让自己重新追求的过程别太煎熬。</p>
那张纸最后一行，被梁义大着胆子写下了阿拉伯数字的日期。</p>
他拿出手机给陈洛明发了条消息：“我先带他去大堂吃饭，你准备准备，一个小时后在宾馆到尤亚克镇的路上见。”</p>
特担心他在自己走后不好好吃饭，所以再争取一点时间吧。</p>
舒倾脚底的伤稍微好些了，拉着梁小雏儿的手，一路走的很慢。</p>
度假村大堂放着欢快的比斯拉马语民歌，他看着满盘子的青菜直上愁。</p>
“这一盘必须吃完。往后多吃青菜，对身体有好处。要是能吃苦瓜，也可以吃点儿苦瓜。等我回去……”梁义想说“等我回去，给你做香菜水芹”，可他不敢给暗示，于是强行把话转了个弯儿：“多喝水，喝水也对身体有好处。”</p>
“对对对，梁老师说得都对！不过干吃生菜……给我点儿酱料蘸蘸不行吗？”舒倾用刀叉轻敲盘子沿儿，“等你回去你做饭，吃什么不还是你说了算吗，我没得选。”</p>
梁义心中轻笑，是我做饭，但也得做你爱吃的。</p>
没被刀架脖子上，完全自愿自觉。</p>
他总偷偷看他，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p>
时间太匆匆，大堂的游客来了走、走了来，一个小时只剩了十分钟不到。</p>
口袋的手机响了，是通来电，陈洛明打来的。</p>
是不是有什么紧急情况，还是已经提前开始计划了？</p>
他皱眉起身，走到窗边才接听。</p>
“义，群儿里说任兆坤出门儿了，搞不好我们会在路上跟他打照面儿，豹哥和鹰哥都过来了，还有新来的那个。你放心，舒倾绝对安全，你自己也得注意。”</p>
“嗯……你一会儿可以说得重一点，动手也没关系。但是不要针对他，针对我就行了。”</p>
“我知道了。”</p>
谁的电话搞那么神秘，还特意走老远接听。</p>
舒倾气呼呼往嘴里塞着苦了吧唧的青菜，时不时朝梁小雏儿那边儿瞄几眼。</p>
见他挂断电话走回来了，便连忙低下头，用力咬着生菜撒气。</p>
一副什么苦大仇深的模样。</p>
“一盘儿生菜你吃到现在还没吃完？干吃也不至于这么慢。”梁义竭能收敛情绪，说：“实在吃不了就别吃了，出去散个步吧。”</p>
怎么不至于，又苦又涩，吃得嘴里全是菜汁儿味儿，牙都发酸了！</p>
舒倾没反驳，猛吞两口，噌一下站起来，说：“好！散步散步散步！冲冲冲！冲啊梁二狗！”</p>
怕是……</p>
往后身边，再也没有人像他那样喊自己的外号了……</p>
“走快点儿啊雏儿，咱们去以前看见过儒艮那儿瞅瞅！哎你，怎么走得还没我快！”</p>
儒艮？</p>
看儒艮的地方在度假村范围的最北端，不是在这条去往尤亚克镇的路上……</p>
舒倾心情好了不少，似乎梁小雏儿已经恢复常态了，除了凶点儿。</p>
他停在路上等了片刻，等梁小雏儿过来，便一把牵了他手，“雏儿，要不我们去市集看看胳膊摔折的鸡蛋？其实我怀疑他胳膊是我没扽住他，他掉地上才摔断的。”</p>
“嗯。”梁义不自觉紧了紧握在一起的手。</p>
“鸡蛋也挺好的，你看，借船给咱俩、提供上次野餐食材，英语说不好还老乱拽词儿。”</p>
“嗯……”</p>
“对了雏儿，明儿咱去哪儿啊，你安排安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