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你应该感谢我,我保守了这个秘密这么多年,谁也没告诉。”沈其臻慢悠悠地说道。
他看了一眼叶瞻,表面上还是一派镇定:“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但你谁也没告诉,当时就任凭所有人都把你青龙,所有妖怪都攻击你。真感人啊,叶瞻,我当时差点哭了。”
“真想不到,”叶瞻说,“我还是深明大义的人啊。”
“不能这么说,毕竟顾昭言当时是为了救你,人还差点没了。我可是唯一的目击证人啊,你可扔下他就跑了。我后来一思考就不对劲了,你这不是太矛盾了吗?”沈其臻说。
叶瞻蹙眉。他并非怀疑沈其臻说话的真实性,反而进一步确认了,他应该原本有一个完整的计划,他和顾昭言都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部分。那现在呢?这个计划进行到哪里了?它仍然在少年叶瞻的掌控之中吗?
那个自己,怎么想起来像个陌生人。
哒,哒哒——
“喵!”奇妙瞬间跳到叶瞻膝盖上,警惕地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那是什么人下楼的声音。
空气里还有一种属于植物的潮湿的味道。这种味道开始越来越浓了。
——先是一双皮肤白到透明的脚,再是烈焰般的一身铠甲。
那是一个长发的女人,过腰的黑发在她的身后摆动着。
柳叶眉,杏眼,美得十分古典,又带着一股高傲的气。
只是她每踩一脚,地上都会留下水渍,从楼上蔓延到客厅的地板上。更加违和的是,她手里拿着一杆□□,枪尖银白,反射着灯光。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向他们二人走去。
叶瞻瞥了一眼沈其臻,见他满脸忧虑地看向来人。这个女人,大概就是他困扰的根源了。
等她走近了,叶瞻才发现她的眼神黯淡无光,瞳孔里一片寂静。她站在叶瞻面前,突然抬头看他,周身充满杀气,一脸怒容。
奇妙在叶瞻怀里,忽然就身体软了下去,不屑地打了个哈欠。
“寒枝。”沈其臻唤她的名字。
被称作“寒枝”的女人听到他的声音,便回过了头,走到沈其臻的身边。
“她……眼睛不大好?”叶瞻犹豫着问。
“从前不是这样的,”沈其臻用手抚摸着寒枝的头发,充满怜惜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很美。”
下一刻,沈其臻的声音变得颤抖:“之前都很好,我和寒枝搬出本家来了这里……一直很好。可是几个月之前,寒枝有一天出门了,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变成了这样。她看不见我,也不说话。”
“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了。”沈其臻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摊开给叶瞻看。
“她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救她。”
叶瞻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可以帮你的,只是知道她究竟发生过什么。至于能不能救她,让她回到本来的样子,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那也足够了。”沈其臻带着恳求的意味。
叶瞻把奇妙放在沙发上,顺了顺毛:“乖,没事。”
他走近寒枝,发现她还是对陌生的人抱着抗拒,充满敌意。尽管在沈其臻的影响下已经比先前好了一点,但她不由自主地产生抗拒。
于是叶瞻伸出手,轻轻地贴上了寒枝的手,触感柔软而冰冷。
叶瞻低声在寒枝耳边说了一句话,寒枝的眼眶微微颤动,然后朱唇轻启,一点声音也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寒枝周身的敌意都消失了。
慢慢地,开始有枝叶从她背后伸展开来,这些诡异的枝干越来越长,越来越密。
直到其中一枝落在了叶瞻的肩膀上。
他再次进入了漩涡之中。
叶瞻睁开眼睛,面前是一片荒漠,远处有连绵的山脉。太阳正西落,红光洒满山川。他的身侧是一堵城墙,青色的砖瓦满是斑驳的痕迹,还有他被拉长了的影子。
一阵风吹来,沙尘扑面。却没有带进呼吸。
原来,是一棵尚且年轻的树。
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扎着羊角髻的小女孩从城门里钻了出来,跑到了他的身前,她怀里还抱着一只小水壶。
看衣着,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叶瞻想。可这段记忆清楚得就像昨天,回忆它的口吻都很温柔。
这女孩儿端端正正地站在树的跟前,把水壶里的水倒在了泥土上。
“我来给你浇水啦。阿妈说,要浇水才能长得高。”她一边倒,一边抬起头看向枝头零星的叶片。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阿妈还说,要给你起个名字。先生刚教我背过东坡先生的诗,拣尽寒枝不肯栖。你就叫寒枝吧。先生说,多叫你的名字,你就能真的听见啦。”
“你说好不好呀。”
自那以后,小女孩每天都跑到这棵树的跟前,与它说话。有时候,说说自己今天吃了什么;有时候,讲讲被先生打手板子的事;还有时候,聊一聊家里的父母兄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