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和阿爹学用剑,可是阿妈和姐姐都不让,说哪里有女孩子舞刀弄枪的。我只好偷偷找大哥教我。”
她的姿势尚且稚嫩,可一步一击,认真地很。
“今天阿爹发现了我练剑,他还夸我来了。阿爹说,以后我都不用去学女红了。阿妈说,不学女红怎么行,怎么嫁人。我说,那我就不嫁人了。”
没过几年,小女孩长大了一点。
那一天,她穿上水蓝色的裙子,站在树下等待。等到听见整齐的步伐声从城里传出,便笑上了眉梢。
她的阿爹穿上盔甲,骑着骏马,站在军队的最前方。
“阿爹,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她欣喜地说。
她的阿爹没有回答她,只是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幼女一眼,便向荒漠的尽头出发了。
女孩儿每日都来树下眺望远方,可是她的阿爹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又来了一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年青人,他教她练剑,让她的剑法一天比一天好了。
渐渐地,过路的行人都会提起她的名字。他们都说,城里出了一位女将军,将来有一天一定能带着最精锐的勇士们,去祁连山的另一头剿灭蛮夷,再也不会有裹着白布的尸体被送回城了。
寒枝一直就扎根那里,每日都听见女孩儿的话语,感受她的悲欢。
年青人问她:“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师吗?那里有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和最好听的乐曲。”
她摇了摇头:“我不属于京师,这里才是我的家。”
年青人失望地离开了。
道别的那天,年青人说:“如果你有一天打了胜仗,想来京师寻我,便拿着这块玉来找我吧。”
她的眼神越来越坚定,可是寒枝觉得,她也越来越不开心了。
“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了。”她柔声说。
第二天,她带着人马出征了。
寒枝越来越久地看着远方,生怕错过一点来人的声响。
一个月后,女将军凯旋而归。关于她的消息从边陲小城一路到了京师,所有人都欢欣鼓舞,为她庆祝。
她靠在寒枝的身躯上,眼神终于亮了一些:“下一次,我一定能取得更大的胜利。你知道吗,寒枝,在山的那一头,马儿跑起来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我是属于战场的。”
那个年青人又来找她了:“你真的不和我走吗?难道要一辈子这样?”
她沉默着,仍然是拒绝的意思。
“可是京师的形势越来越复杂,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纵然你我,依然无法改变现实。”
“我不在乎,这里是我的家。”她说。
她没有急于再度出征,而是待在城里研究兵法、精进剑术。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三年后,京师的人来了。他们任命她为将军,还给她指派了一个军师。
她却和寒枝说:“京师的那一切我都不想参与。我只想像阿爹一样,保家卫国。可是他们或许不让。”
“可就算要死,我也想死在离家近的地方。”
临走的那天,她将自己的红色头巾绑在了寒枝最高的一根树枝上。
“你要等我回来啊。”她轻声说,还如当年一样温柔。
寒枝的所有树叶都在枝头颤动,仿佛在为她送行。
她提枪上马,回头看了一眼她长大的地方。
她最终没能回到城里。
那一日,她的马驮着她自远方归来,在城门脚下停住了。她受了很重的伤,还在昏迷中喃喃自语。
城里出来的人是那个年青人。他手里拿着刀。
他就在那城门脚下斩下了她的头颅,鲜血洒了一地,流淌在了寒枝的脚下。
寒枝发现自己真正拥有了生命——是那个女孩儿给予了她生命。寒枝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她所有的情绪都是自小女孩那里而来。
从此以后,她就成为了她看见的那个人,她化为了她的样子,披上盔甲,骑上战马。只是那把剑没有了,于是她换了□□。
□□更像她,寒枝觉得。
后来她终于到了祁连山脚下,见到草场连绵,空气湿润。可是鲜血溅到她干净的脸庞上时,她忽然间就难过起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爱与恨都太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