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顾昭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手里的剑撞上了闻夷的刀，迸发出极大的声响。

闻夷的嘴角勾勒出笑容：“哎，被发现了啊。”

“你、疯、了，闻夷。”顾昭言盯着他。

闻夷的笑容戏谑：“我可不像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我没有选择，可我得活下去。是你们逼我的。”

“叶瞻！”顾昭言顾不得那许多，只想必须挡在叶瞻和混沌之间。

闻夷冷笑道：“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他拉开自己的衣袖，那两手的皮肤上遍是金色的符文，它们开始散发出浅浅的光，从手上蔓延到他的身上，再与脖颈处的连成一片，然后是脸颊。最后，他的瞳孔也变成了金色。

几乎是一瞬间，闻夷身上爆发出强大的灵力。那些灵力在他的身后张开，仿若无数的触手。

顾昭言快速避过了冲击，向叶瞻那里落去——快了，就差一点就能抓住他了！

他极力地伸出手，碰到了叶瞻的肩膀。

这时，叶瞻回过了头。他的脸色苍白，瞳孔暗淡，然后直接倒在了顾昭言怀里。

闻夷眯起眼睛，发现混沌的嗡鸣声也已停止：“……共情？”

“闻夷，停下来。”沈其臻说。

闻夷看了一眼正被挟持着的沈菱，她的长鞭已被沈其臻封住。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抬起头露出微微笑意：“我小时候，也觉得陈劢是个疯子。妖怪再坏，不还有十方世家和第三调查局镇着吗？”

顾昭言神色微变。

盛泽和沈其臻均是一愣。

闻夷弯腰把刚刚打斗时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捡了起来，拍了拍：“十年前的事了。那一战的时候，有一只饕餮从归墟之境偷偷跑了出来。它在瑚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它的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这其中，就有我家人的。”

“可是，”他的眼里流淌着恨意，“调查局的人说，只要它乖乖听话，帮忙追查陈家叛逃的人，便放过它。怎么，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就不是吗？”

“一个妖物，竟然比人还嚣张。杀人犯都会进监狱，它却不会。”

盛泽皱起眉头：“这只饕餮不在我们的卷宗上”。

自他进入第三调查局以来，每一只犯过事的妖怪都是他记录过的，唯独没有过饕餮。或者说，他没有见过。但细细想来，他在当时听说过这一回事，可是当年局面太过混乱，很多事都掩了过去。

“当然不在，”闻夷慢慢说，“这只是袁希承和它的私下约定罢了。后来，这只饕餮也的确遵守承诺，带回了几个陈家的人。就是直到现在还关在你们监狱里的。”

盛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问问他们。明明都已经逃离世家掌控的范围了，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盛泽默默看着他，握着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闻夷接着道：“然后袁希承告诉它，只要不再杀人，天大地大，它哪里都可以去。袁希承可以不当一回事，可我不能。我每天晚上都梦见那些死去的人，他们都是普通人。手无寸铁，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我梦见他们死的时候，梦见他们是如何尖叫着被撕裂的。你们听过那种声音吗？”

他轻轻说：“我家里有个表妹，才十岁大，如果能活到现在，也能去念个书，过一点正常人的生活。可惜，没有如果。妖怪死了尚且有重归于世的机会，可是人死了是没有的。就算进入轮回，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四下里一片安静。

盛泽瞥见了一言不发的顾昭言，他的眼神复杂，却没有一丝怀疑。盛泽心头忽然生出一丝茫然。

闻夷环顾着他们的脸，说：“我接受不了。所以我找到了饕餮，然后吃了它。”

盛泽倒吸了一口气：“你……你竟然还活着？！”

“对啊，所以我说了，以前那些人不行，是因为他们本身不够强大，”闻夷惋惜地说，“我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我也终于知道，这世间的规矩并不是恒定的。只有力量强大的人才能有说话的权利。”

“可是妖怪并不都是坏的，他们跟人一样。”盛泽辩驳道。

“把妖怪当作人看吗？天真！它们不过是空有力量的畜生罢了。当然，论坏的程度，还是人更胜一筹。”闻夷勾着嘴角。

顾昭言冷冷道：“闻夷，你以一己之私帮助混沌，将所有人的安危置于不顾，和当年的那些人，又有何分别？”

闻夷闻言微怒，却很快地压制了下来：“我和他们，自有天差地别。至少，我在争取立规矩的机会。不像那些人，只配做走狗。还有，顾昭言，不要试图激怒我。”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今天做的事情，和你当年所受到的伤害一模一样。你只不过是在报复，想要其他人都体会你的痛苦。”顾昭言冷静地说。

“难道不好吗？”闻夷笑嘻嘻地反问，“痛才使人记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