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云城。

彩莺扑棱着翅膀焦急地在龙江大桥的上空打转，怎么耽误了这么久！它俯身贴着江面飞行了一段，只见江面上粼粼水波，没有什么大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它停在了中部的桥台上，或许这里视野宽阔，能更及时地注意到任何情况。

忽然，往东面十米的那处水面，渐渐有什么冒出了头。彩莺瞅着那犀牛角，即刻飞了过去。那是一头会飞的犀牛，浑身的泥巴褪去露出褐色的身躯。

它的身上负着一个人类，看上去浑身都湿透了。

“快快快，送去岸边！”彩莺不住地催促着。

江岸边几乎无人，只有一个年轻人在等待着。见彩莺他们过去，赶忙帮忙将那犀牛背上的人扶下来。

“咳、咳咳——”叶瞻呛了几口水，不住地咳嗽着。

一根毛巾丢在了他头上。

“这才多久不见，你就狼狈成这样了？”沈其臻没好气地说，“要是顾昭言那家伙知道了，不得发脾气啊。”

“他、咳咳、他也来了？”叶瞻艰难地说出了几个字。怪异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呛水而露出痛苦的神色，反而，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雀跃。

“没有，按你说的，没告诉他。”

“那就好。”叶瞻低声说，不好容易缓了过来。

“你还行吗？怎么搞成这样？”沈其臻好奇道。

叶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找到了龙江上游里最古老的那条水蛇。”

“我去……那玩意儿得有大几千年了吧，”沈其臻忍不住骂脏话，“你不是真的疯了吧？”

“这样获得灵力比较快，就是它的记忆太杂了，共情的时候差点陷进去。”叶瞻说得轻快，似乎并不觉得是一件大事。

“只不过结束了以后有点没反应过来，直接栽水里了。”他笑了笑。好在，赌赢了。

沈其臻看他的眼神顿时从“你怎么这么惨”变成了“你怎么这么疯”：“您厉害，跟您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什么不会的凡人。”

“不至于，叫你来呢，是还有最后一个我想找的怪物，”叶瞻真诚地说，“听说你是个登山专业户，所以想请教一下。”

过去六个月里，叶瞻先接触了一些小怪物和中型怪物，都觉得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是能够积累灵力不错，但是太慢了，离他想要的效果还太差。于是近三个月里，他都在不停地寻觅着生命在千年以上的妖怪。虽说这样的共情会产生很大的副作用，比如今天这样的状况已经发生了不下10次了，但这是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最佳的选择。

要说情绪上的负面影响，叶瞻的感受更为深刻——大部分的夜晚，他都无法入眠。一闭上眼睛，混沌的声音、妖怪们的记忆与他父母儿时的那场车祸轮番出现，且那种切肤之痛一次比一次更为剧烈。他开始频繁出现易怒、暴躁、恐惧的时刻，甚至最近这些极端情绪变得极端起来，出现得毫无预兆。

没有时间了……还剩下最后一个妖怪，他就要结束这场漫长的修炼了。

那一个，生命期应该超过目前所有他尝试过的妖怪——甚至比他们加起来还要长。传闻里，那是一座能够移动的山，妖怪们称呼它为“方域”。

沈其臻欲哭无泪地跟着叶瞻在这西南荒山里漫游。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究竟是哪里不对，才会在接到叶瞻的来信时想也没想就出门了——他怎么跟沈菱说的来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为御灵界的伟大事业贡献一滴汗水”。

现在看来，他的爱心简直就是母亲河。

叶瞻轻巧地跳上溪涧里的一块大石头：“那些妖怪们说，上一次见到方域就是在这附近了。大概是七八年前。按照它的移动速度，应该出不了这条岭。”

沈其臻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来自大自然的清新空气：“行吧。既然这山会移动，那么它其上的植被比起一直在这里的山头来说，肯定要复杂很多，不然无法适应变化。我们从最东面这一座开始，向上走两百米，然后就去下一座。”

“两百米能看得出来吗？”叶瞻疑惑道。

“你这不是质疑本少爷的专业水平吗？要不你来？这真要一座一座登到顶，不得走到下个月去。世家定下的围剿可就在两周后了。”沈其臻迈开了步子，走在前面。

“两周后？围剿？”叶瞻似乎还未听说这个大消息。

“你不知道啊？说是要集结我们六家的人呢。”

“他们怎么知道混沌在哪里？”叶瞻问。

“黎椿那小子招的，说是什么青龙在瑚城，混沌肯定会去瑚城先解决掉他的。为了这个，他们还胁迫黎椿去送了个信呢，说是让他……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将功赎罪。”

“他们知道青龙是谁了？”叶瞻语气平静。

“不知道啊，顾老头死都不说，反正就说咱们手里肯定握着这张王牌，但是青龙一个人肯定解决不了，要大家一起配合之类的。”沈其臻一股脑儿地都告诉了叶瞻。

顾远赫……叶瞻心里拿捏不定，这究竟只是说辞，还是顾昭言已经向他坦白了。

“这座山太普通了，咱们去下一个吧。”沈其臻抬头望了一眼那爬升的密林。

这才走了四个小时，沈其臻就不干了。在他们走到的第三座山上，沈其臻随便找了块石头便一屁股坐下：“真的要歇一会儿了，叶帅哥，叶大师，先放过我吧。”

“你先坐着，我去前面看看。”叶瞻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