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找到你了。”
叶瞻在睁眼后的五分钟内,这句话都在他的脑子里无限回荡。他极少做噩梦,更不要说这种条理清晰的噩梦。在过去至少十年里,他的生活都非常规律、健康,因此睡眠也很好。但是昨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是上个月去北美开会的时差还没倒过来吗?也许吧。
总之,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在办公室的叶教授,这天迟到了。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起晚了,叶教授的汉兰达由于瑚城可怖的早高峰被堵在了学校外一公里处。好巧不巧副院长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叶啊,你今天十点前务必要呆在办公室。上次你提的那个东海的勘探项目有眉目了,万物科技那边打算资助这个项目。那边说万物集团董事局对这个项目很看重,今天有位董事要亲自过来看看。你准备准备,咱们中午一块儿吃个饭。哦对了,这个万物科技你可能才从国外回来,还不了解,虽说只是万物集团的子公司,这两年却红得不行。他们在海洋、生化、生科等几个领域注了不少资,甚至投了咱们几个古生物研究的项目……”
“好,”叶瞻趁着李副院长说话的空隙,答应了下来,“我马上就到了。”
“还有啊,”副院长欲言又止,“学校里出了事……不过,你到了就知道了。”
等叶瞻到了办公室,看见的却并不是什么万物集团的董事,而是一个陌生的青年。一个神情柔和、肤色白皙的娃娃脸男生端正地坐在会客厅里。见叶瞻推开门,对方偏过脑袋,露出些许笑容。
看不出来年龄,约摸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他脸上的笑容是有温度的,不像叶瞻。
那人说着话,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您好,叶教授。我是第三调查局的警员,来向您请教一些事情。”
叶瞻不动声色地脱下风衣,挂在门边的立式衣架上:“您好,盛警官。”
等叶瞻坐下,盛泽却开口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您听说过第三调查局吗?”
“没有。”叶瞻诚实地回答。
“这样啊,”盛泽看上去有一点失望,不死心地追问,“一点都没有吗?”
叶瞻勾起嘴角:“我才从瑞士回国不到一年,迄今为止,还没有机会接触瑚城的警察局。”
在盛泽露出失望表情之前,叶瞻补了一句:“不过今天了解了。”
盛警官想了想,说:“那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请您过去坐一坐。有些事需要问您。”
“您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在我的办公室谈。”叶瞻微笑着问。
盛泽回答:“这里不太好说话。”
“那您为什么来找我?”叶瞻说。
“您如果不配合的话,我可能要强行‘邀请’您去局里了。”盛泽的威胁在叶瞻看来毫无威慑力,就像一只奶猫伸起了爪子。
“盛警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逮捕我,需要有上级的批准吧?”叶瞻觉得逗他很好玩,索性慢慢说道,“再者,第三调查局……我的确未曾听闻过。您至少要向我出示瑚城大学区派出所的证件,才能要求我配合调查。”
盛泽立刻感到对方在暗示自己来自“野鸡机构”,却对着叶瞻士气短了一截。他思考了一下,决定直接切入正题:“那我就长话短说吧。贵校今天凌晨发现了一具尸体,是音乐学院的副教授、知名指挥家陈可先生。”
叶瞻听到这个名字,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怪不得,他想,今早路上的学生格外吵闹,而校园里几乎没有来拍照的游客。
盛泽递出一张照片——虽然那上面的“东西”,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叶瞻压抑住不适,听到盛泽说:“叶教授,监控显示,你今日凌晨一点过十三分左右经过这条樱花路,然后离开了学校。陈可的尸体是四点十分被打扫食堂清洁的阿姨发现在樱花路上的,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两到三个小时之前。所以……你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叶瞻仍然保持着微笑:“既然能看到我经过的监控,应该也能看到陈教授在那条路上见过什么人吧?”
盛泽收回照片,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您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瑚城大学并不在那条长达一百米的路上设有监控,摄像头是装在那条东西向道路靠近校门的一端,拍摄方向是北面。”
叶瞻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确实不知道。”
盛泽刚想说什么,叶瞻办公室的门铃响了。
“请进。”叶瞻说。
对方推门而入的一瞬间,盛泽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盛泽一脸无奈。
“找不到你呀,有人跟我说你在这儿。”那人身材高挑,戴着口罩和墨镜,说话的语气有点委屈。
等他脱下脸上的遮盖物,叶瞻发现他的脸很是眼熟,尤其是那双桃花眼,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绍清,”盛泽皱着眉,却依然是温和的态度,“我正在工作。你……要不在外面稍等一下?但别让别人认出来了。”
顾绍清那双桃花眼更委屈了:“你是嫌我碍事?”
“不是。”盛泽斩钉截铁地说。
顾绍清想了想,抬起头对上叶瞻的视线,轻轻挑了一下眉,伸出手:“您好,叶教授。”
叶瞻知道面前这张脸是谁了——当红演员、万人追捧的影帝顾绍清。他三天前才在电影院里看过顾绍清主演的、被今年某欧洲电影节提名的片子。
“您好,”叶瞻说,“看过您的作品,非常不错。”
顾绍清听到这话,笑了笑:“能得到叶教授的认可,是我荣幸。”
“不过,”顾绍清随意地靠在墙上,“真是对不起阿泽,我今天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助理本来是约了一个知名音乐家给我上个私人教学课,今天来见面。结果,人没了。”
他弯着一双眼睛看了看叶瞻,又看了看盛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