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完茶饼,唤来侍人结账,起身欲走,一个身着光鲜的白面公子哥带着几个人把她围住。周边人伸长脖子,还未眨眼,只见女子不等公子说话,不耐地皱起眉头,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伸手提起公子哥的衣领,轻飘飘地往后一抛,公子登时飞上戏台,后背撞上柱子,滚落到地上。他所带来的下属慌忙跑过去扶他。
待所有人稳住,青衣女子已经不见了。
恢复体力,急着赶路的宋海凝并不知道,一个戴着面具的银白色鬼影正紧紧跟着她。
桑榆郊区。
郑华林。
一队身穿黑服的镖师队伍整装待发,绘有飞鹰图纹的黑色三角锦旗被风拉得笔直。
目光如鹰的少年头领站在苍翠的软轿马车前,一只灰鸽立在轿顶,少年粗糙沉稳的手里捏着一张字条,太阳穴间的薄汗道出少年心中的惊惧。他的脖颈泛红,呼吸凝滞,似乎在用力消化信鸽带来的某种噩耗。旁边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他立即把手藏去身后。
“沈令,你在想什么呢?”碧衫少女跑过来,双眸灵动地在他身上搜集信息,可惜看到的依旧是年少老成的严肃脸。
“没什么。”少年衣领上的红色镶边衬得他脸色煞白,他不再看沈婉君,侧身对轿子里的人说,“夫人,我们该赶路了。”
“哼、无趣!”沈婉君见沈令不理睬她,生气得走开。
轿中传来温婉的女声:“我已经休憩好,赶路吧。”
沈令发出命令,所有人即刻给马套上枷锁,拖轿的马匹也喂足泉水,从林子里牵回来。
沈令的舌尖被牙齿咬出鲜血,双手背在后面,拳头紧握,手背上布满狰狞的青筋。
难怪养父沈宁徽此次对沈婉君的出逃不闻不问,甚至带有默许的意味在里面,原来他早已料到此次的劫难。
沈令悄然看向娇生惯养的沈婉君,心中翻涌起无限怜惜。沈宁徽膝下只有她这一个女儿,父女两相爱相惜,若是沈婉君得知真相,不知会出什么样的事。
以沈令多年来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崩溃痛哭,然后一剑刺死轿中的“祸端”。
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沈令神情一凛,碾碎的纸沫从掌中落下,在马蹄与车轮的践踏下,与泥土混为一体,再难分辨。
快马加鞭,一口气冲出郑华林,队伍行进到红岩戈壁。
杀气四溢,森冷萧肃。
快马不再前行,踢动马蹄,眼睛焦急地环顾四周。
卫队朝马车聚拢,右手捏住刀柄。
砰——!
峭壁上数十个滚石如失去理智的红眼野兽叫嚣着从崖顶滚下,每一个滚石后面都潜伏着手持利刃的杀手。
烈日下,阔通镖局的木质招牌泛着油腻的光,似乎随时都要熔化滴落。
大门紧闭。铜环上散着铁锈的腥气。
阔通镖局远离闹市,对面是条狭窄的运河,河畔种满杨柳。寂静攀附着灼热的日光充斥于整个天地。
宋海凝没有敲门。
青色身形一动,软鞋踩上门口狮座,提起口气,身手敏捷地翻过院墙,落地无声。
空气中的臭气猛然炸裂,成群的苍蝇密密麻麻地聚集在院内各处,嗡鸣声似乎附着于耳内,恶心的酥麻感自全身骨头散发出来。
宋海凝捂住口鼻,急忙退却,浑身奇痒,像是苍蝇钻进衣衫。
耳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回头一看,碧绿的桂花树干上竟同样爬满漆黑的苍蝇!它们挫着前肢,虎视眈眈,似乎只要女子一动,它们就要蜂拥而起,将女子吞噬干净。
早先一步潜伏进去,躲在朱红房梁上的年轻男子暗叹口气:到底是愣头青,这点场面就吓得呆立不动了。
他眸子一沉,目光捕捉住嗜血的蚊蝇——尸臭是从内堂地砖下传来的,想必藏有地下室。
镖局地下室一般搁放武器,或者重要客人托放的暗镖。以阔通镖局的屋舍格局来看,里面恐怕养有百十来号人物。
男子听说过月沉的事情,只是没料到影响会严重到如此地步。面具后眉峰微蹙:月沉一事恐怕别有心人在推波助澜。
会是什么人?
练武堂传来敲门声,阔通镖局被十来个带刀捕快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