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捕快跟随苏远进去。
他们进行搜捕,在其中一间书房里发现机关暗道。
冰冷潮湿的密室里充斥着腐烂的恶臭,密室里躺了一地尸体,密密麻麻的苍蝇在啃食他们的血肉。
苏远发现有十来具尸体上没有苍蝇,翻开探看,发觉全身青紫,肌肤下渗出黑血,一按就破。
沈宁徽的尸体是单独在他房间里发现的。他躺在床上,亦是中毒身亡。
阔通镖局的根茎已经被不知名的敌手切断,分散出去的枝叶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该是熟人所为。”
苏远的目光探向搁放在桌子上干涸的酒杯,杯口上残有唇印。
整个阔通镖局只有沈婉君一个女人。
苏远找到沈婉君的房间,却发觉她的梳妆台上只有一盒胭脂。淡粉色,远不及杯口上的艳丽。也是,以沈婉君的处境来说,是不会有人教她这些的。
那么与沈宁徽单独在房间里饮酒的女子会是谁?
是月沉?亦或是阔通镖局所准备的月沉替身之一?
苏远苦笑:庙堂上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果然有猫腻。看来他所追查的月沉并非首脑,而是鱼食,还是香喷喷的、引诱江湖里众多鱼虾的大饵。
“你就去查查,看那个什么月沉究竟是不是曹无崖的妻子。”
金丝帘幕后,那位大人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
半个月前,朝曲小报在文章中曝光月沉为女子后,大街小巷都掀起热议的狂潮。激愤的秀才文人四处刊登文章,谩骂月沉不知廉耻、愚弄百姓。紧接着月沉实为知州曹无崖妻子一事不胫而走,当时曹无崖又在广招门客,编修史集——月沉主笔编修的传言愈来愈烈,甚至在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
“此乃无稽之谈。”宰相刘格知询问曹无崖时,曹无崖如此答道,“贱内蠢笨,不通笔墨,深藏闺中只为惧怕同僚讥笑。下官与月沉实在毫无瓜葛。”
为了证明妻子陶淑并非月沉,他还特意叫陶淑出来,在刘格知面前写了几个字。那字迹歪歪扭扭,毫无章法。刘格知探头琢磨半天,才认出原来写的是“陶淑”二字。他捻须一笑:“女子还是要通些笔墨的。”
——女子要通些笔墨,才不至于让夫君在外惹人笑话,但又不能太通,否则又会给夫君招致祸端。
与宰相分庭抗礼的宰辅安启方分毫不信曹无崖的鬼话,认定这个“陶淑”是曹无崖找人假扮的,真正的陶淑即月沉,早已被曹无崖藏了起来。
若能证实陶淑就是月沉,就能在朝野制造舆论,砍掉刘格知的臂膀。无奈这个假陶淑的底细一时间查不出来,只好放弃这端,把所有精力用来搜寻月沉的踪迹。
短短几天内,昌和府风云骤变。通判云江、同知武术洺更是遵从安启方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活捉月沉。终于,高堂顶位的那位仁兄坐不住了,半夜召唤苏远过去,苏远当时正在办“辽江流寇”的案子,原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结果——
——“陛下要我去调查一个女人?”苏远觉得心中有些窝火,试探性地重复一遍。
年轻陛下轻叹口气,墨色朝服上的紫龙反射着明亮的烛火。“他们这半个月来吵得朕心浮气躁,你将手头的事情暂时交给何文辉做,早点将月沉带来,朕想见见这位闹得满城风雨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
苏远用方巾帕小心翼翼地将杯盏裹在里面,暗中摇头:不知乖乖听话能不能查到陛下想要的结果......他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在这方棋局里又是处于什么位置?他再次叹气:下辈子再也不要和朝堂扯上关系了,一丁点儿也不要。
常通运河。
叶千羽带着宋海凝越过高墙,在运河中寻到一片小舟,给足银两,让船夫一路南下。
“第一次来昌和府?”皮肤黝黑的船夫笑容憨实,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上下打量身姿卓越的两位客人,“二位就是说书人嘴里的‘侠侣’吧。”
宋海凝抬眸瞪他,船夫被她冰冷的眼神吓得打个冷颤,不敢再聊闲天,站到船头专心撑船。
叶千羽看她一眼,随即躺下身子,一派懒散模样,似乎就要睡着。
微风吹拂海凝耳畔的碎发,过往的商船上散来瓜果的香甜气息。
她悄悄看向叶千羽,那恼人的面具遮住面容,让人无法探知男子的情绪。
叶千羽的武功路数和叶奇花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可他方才施展的轻功却是叶奇花引以为傲的“燕剪秋水”。不过叶奇花踏的是林间松枝,叶千羽剪的是运河水波——当初若是有这般宽阔的运河,叶奇花的身姿大抵就是如此吧。
宋海凝越想越可疑,侧过身子,目光从面具划向下巴尖,又从下巴尖划向面具:不知面具后的男子容貌会不会与叶奇花相似。
男子倏忽睁开眼睛,黑亮的眸子直视海凝,里面似乎荡有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知为何,宋海凝忽然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