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凝蹙眉:“奇怪,装满柴垛的马车怎么会往山上走?莫非是射毒镖的人安排的?对于那个人,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叶奇花摇头:“从形体来看,那应该是位没有长开的少年。他虽使用毒镖,可他的武功身法很正,似乎师承正派。我退隐江湖二十余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
宋海凝沉默。
那位不知名的少年显然是在帮助叶奇花,也许是叶奇花做了某件值得让他帮助的事。
宋海凝道:“我以前从来没有问过你这件事,是因为我以前只把你当做陌生的武林高手。”
叶奇花面上露出柔和的笑:“现在呢?”
“现在,你是我师父。”宋海凝垂下眼帘,“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父爱,所以在我心中,你既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父亲。”
叶奇花心中喟叹:不受礼教束缚的女孩子到底可爱些,这话若是被山下的老家伙听去,不知道要跳叫成什么样。
叶奇花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到底犯了什么事?”
宋海凝点头。
叶奇花长叹一声,平和的面容中竟生出一丝怨恨:“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昌和府有个云通判,他的次子云毅生,他......害死我店里的一个小孩子,我查清楚以后,半夜潜进他的府邸,将他杀死。”
宋海凝问:“可为什么他们在三年后才找上你?那个叫做苏远的捕头身法一绝,想必脑子不会太笨。”
叶奇花笑道:“我听闻是苏远不想管,假借调查流寇的名义躲到别处去了。”
宋海凝道:“那么他后来为什么又管了?”
“一年前,云江奉旨剿灭朝山流寇,苏远作为协助跟在他身边。”叶奇花沉吟道,“那群流寇实则是村县里收成不好的农工集结起来的部队,他们都是可怜人。我没有更加高明的法子,只能选在云江出发的前两天将他杀掉......可惜刚落上外墙,就被埋藏在暗处的苏远发现,由此展开恶战。好在那小子选择单挑......是条汉子。”
宋海凝望着叶奇花轮郭分明的面庞,不禁沉思:不知他成为游侠以前是做什么的。他为什么嗜酒,为什么眼睛里总会不自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是他辜负了别人,还是别人辜负了他?
从前海凝不敢问,怕触及到叶奇花不愿提及的往事;现在叶奇花死了,她心中的疑惑是否要就此掩埋?
微凉的夜风吹散闹市的蕴热。岸上人头攒动,华灯在丝绸帛带上浮动出流云般的光泽;水中船只络绎不绝,照亮漆黑的水域。
一艘歌船从桥洞缓缓驶出。远远望去,仿佛一座雕刻精致的水晶宫殿落座于星河之上,手抱琵琶的歌女娇声浅笑,眼波回转;路人纷纷伸长脖子,企图窥探水晶宫里的全貌,然而只能望见瑰丽的明灯。
浮幽船向来只接待昌和府里的上层权贵,普通人穷极一生也想象不出里面的曼妙。他们只能透过摆在各个楼台的“金丝雀”去浮想一二,随后眼睁睁看着华美的水晶宫慢慢远逝,消失在不可捉摸的黑色宇宙里,扼腕叹息。
此刻,昌和府刑部总捕头苏远正睡在柔软的丝被下,他的怀里搂着一具柔情似水的躯体。
房间里交织着麝香与花香的糜烂气息,苏远叹息一声,汗珠滴到女子泛红的面颊上,顺势滑下,流进耳廓。
苏远眼中带情:“流火,你只怕真是火做的。”
流火媚眼如丝,搂住男子的腰身:“大人说我是什么做的,我就是什么做的。”
苏远道:“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杯口上的胭脂究竟是哪家的?”
流火轻咬下唇,娇嗔道:“大人要么不来,一来就问流火这些问题,像审犯人一样。”
“好。”苏远掀开被子,坐在床沿开始穿衣,“既然你不肯说,我就去问柳霜,若柳霜也不肯说,我就去问星月......”
话还没有说完,流火紧紧抱住他,背部紧贴的柔软让苏远的喉咙再次发痒,只听流火道:“方才大人还说喜爱奴家的火热,那两个丫头一听名字就是冷漠的主,只怕大人还没走进屋子,就已经被冷霜冻住,不敢前行了。”
苏远嗅着情人身体的幽芳,心情愉悦地道:“那就请你快点告诉我,我好查案。”
这事若是换了别的客人,流火免不了还要闹腾一阵,讨要足够的礼物再松口;可是这位苏大人无论她接待几次,心里总是残有惧意,由于探不到他的底线,流火每次玩笑都聪明地适可而止,也正是因为这份聪明,浮幽船里苏远找她的次数最多。
流火攀上苏远的身体,把下巴尖搁在他肩膀上,启唇轻道:“世人三六九等,所穿衣服的材质各不相同,对于女人来说,胭脂水粉亦是如此。”
浮幽船里的女子见多识广,像杯口残脂这种事无论问谁都比不上问她们来得快速,流火方才一看一嗅间,苏远就知道,他问对人了。
苏远道:“那这杯上的胭脂该是哪类人用的?”
流火眼波一转:“是我们卖得起,却不敢用的那类。”
——官宦之家。
苏远侧脸看她:“那你一定知道胭脂的名称,以及店铺所在咯。”
流火跪直身子,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的身体扳转过来,弯眸一笑:“这就得看大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