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目,光秃秃的土地反射着晃眼的光。顾涌俯视着下方举着火把的人群,他站在土垛子上,身体被绑在木杆上无法动弹,脚边堆满稻草。
他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泣雪村,不死心的村民们还是想烧死他。但是眼前的人们粗麻布衣,发髻或高或低,俨然是数百年前古人的装束。他低头,看着自己瘦小的身体,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他又回到了前世的记忆中。
“他竟能与鬼怪交流,定是不祥之人!”
旁人冷哼附和:“妖女生的崽种,就该和妖女一样被活活烧死!”
清澈乐音混着风声吹来,顾涌循声望去,树上坐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一条腿懒散地蹬在树枝上,唇间含着片树叶。迎着烈光,顾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隐约看到他在笑,嘴角的弧度嘲讽。
地面升腾起怨气,在半空凝聚成外邪的人形,怨灵们佝偻的腰背间藏着野兽的爆发力,低吼着窥伺着众人,随时会扑上去将他们撕成肉沫。
“恶鬼来保护这妖怪了!”
“快烧死他!!”
草杆被点燃,噼里啪啦的烧了几下,纤细的火苗被风吹灭,冒了几缕黑烟,再怎么点也燃不起来了。
怨灵们的包围圈逐步缩小,苍白的手快要扼住旁边人的咽喉,那群人才作鸟兽散。
被仅仅捆住的身体挣脱不得,顾涌想开口求助,发现树上的少年也不见了,皓日下只有他一个人站着。时间慢慢过去,正午的太阳愈发灼热,他口渴得不行,最终昏了过去。
隔着帘帐能听见哒哒的马蹄音,他枕着一个少年的腿,在一驾精致的马车内醒来。
“少爷,他醒了。”下人模样的妇女笑得和蔼。
“嗯,挺能睡的。”
“少爷”低头看顾涌,他眼窝深邃,剑眉压得很低,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这是救了自己的人吗?
“少爷,闹够了就回去吧,大丈夫离家出走成何体统?那陈家小姐模样也端正……”
“婚姻大事,不能全听父母。”他不耐烦地打断,指着躺在腿上的顾涌,“实在不行,我娶他算了。”
妇人被口水呛住,“少……少爷,这是位公子。”
“……”
他脸色一僵,用暗纹锦缎的衣袖擦净顾涌脸上的泥泞,端详了半天。这人模样算得上可爱,居然是男孩。
“抱歉,冒犯了。”
妇人憋笑,低头问顾涌:“公子姓甚名谁?”
“叫我清涣就好。”
顾涌听见自己如此回答。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前世一切已成定局,他只是在前世的躯壳里当个观众。
“你可以叫我子敬。”
往后的画面被加速快进,前世顾涌被陆衍川收留做了伴读书童,可他读不进书,注意力全在魑魅魍魉上。
他摆摊当过算命先生,帮平民百姓捉过鬼,后来因镇压平息一座鬼城而名声大噪,邻国都有捉鬼师想拜他为师。
“子敬啊。”
烛火摇曳,陆衍川伏案书写文章,准备下个月的科举考试。顾涌托腮在桌角坐了半天,见对方都不抬眼看自己一下,心中难免无聊。
“何事?”
“你把我捡回去时说的要娶我,还算数吗?”
执笔的手停住了,等他回过神来时,笔尖下晕开了一块墨点,毁了刚写好的整篇文章。
“当然算数。”
“那万一你中了状元,皇帝要你当驸马怎么办?我会不会被公主派人暗杀?不要啊我打不过那么多人!”
顾涌鬼哭狼嚎地说着自己的脑补,陆衍川把废稿随便一折,扔到旁边,评价道:“不错,情节跌宕,想象风趣,情感真挚。明天给你支个摊子当说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