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焉没敢多看白玉琉的眼睛。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本书搁在腿上，随便翻开一页便开始努力看进去。书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也能念得出来，但是这些字组成的句子却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明白。

明明是平常最喜欢看得志怪故事，注意力却挂在旁边那只在他拿出书之后就开始照镜子的狐狸身上。

这些情绪对于韶焉来说还是很远。

白玉琉知道他现在有些手足无措，也没有紧逼韶焉。

房内安静，过了半晌韶焉还真的看进书里去了，书中故事写的是书生遇见一只母狐狸，救了母狐狸之后母狐狸报恩变成了女人嫁给书生，从此二人琴瑟和鸣岁月静好，中途有个道士想要把母狐狸给收了，结果还被母狐狸和书生的爱打动，离开的时候还祝他们白头偕老。

志怪故事中的书生总是很惨，不是撞鬼就是遇妖，好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运气好些的还能抱得美人归。

只是故事中的都是母狐狸，他身边这只是公的。

韶焉问白玉琉：“你们狐妖真的会像这些故事中写的，找个书生嫁了吗？”

白玉琉正从镜子中看自己的下巴够不够尖，闻言听从镜子中抬起眼睛看向韶焉，手摸在自己下巴上：“会啊，我之前不是说我有个表妹吗？她就是加了个书生，在临川定居下来。”

“哦？”

“只可惜那个书生是个病架子，四十不到就逝去了。”

“那你表妹现在——”

“自己在临川住着，我之前劝她来卉川找我也不来，也就只能我过去看看她了，也是许久未见了。”

白玉琉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韶焉没有多问，怕这是白玉琉的伤心事。

翻过一页书，后面的故事倒不再是狐妖和人的爱恋，成了只蛇妖被道士追着打，最后道士成功把蛇妖收服，赢得村中众人的一致赞赏。

书中那些收妖的方式韶焉一概看不懂，对于他来说收妖比抓鬼简单多了，抓鬼最后还要送入轮回。罪孽深重的妖就像是卉川的蛇妖和高家村的蜘蛛妖一样，直接把内丹挖出来捏碎，没有大错的妖如安州的鼠妖，削了修为让他重新修炼，那书中写的什么开坛做法，撒血跳大神。

也不知道别的道士是怎么收妖的，下山到现在韶焉还没有看见过别的道士，唯一一个算得上的也就是安州寺庙那个小和尚。

书中关于开坛做法写得很是详细，还在后面加了简单的符咒图，韶焉看了会，也看不太懂这是什么玩意，说是上古流传的伏妖咒。

把符咒大致的样子记了个七七八八，把书收回乾坤袋里。

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岳川穹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韶道长，白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韶焉回答。

岳川穹用手肘推开门，怀里抱着一堆书，走进来之后往两人中间的桌子一堆，挠了挠自己的脸庞：“我方才在下面自己看了会，大概是想到了些医治方式，但是总归是第一次试，还是给两位都看看比较好。”

堆在桌上的书看起来都十分陈旧，韶焉从里面抽了一本，上面写的文字他不大认得：“这书是何种语言？”

岳川穹看过去：“啊，这是我们这里的古文。”

韶焉把这本递给岳川穹。

岳川穹哗啦啦地翻开，找到自己看见的地方，念出这种古文的声音像是在低吟咒语，凡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都会拉得很长，带着一股虔诚的味道。

他念的倒是很慢，只是再慢韶焉和白玉琉都听不懂。

等他念完这一段之后，发现韶焉和白玉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在座两人一个字也听不懂，挺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声，重新用两人听得懂的语言说了一遍。

白玉琉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因为伤势迟迟不好，身体在一点一点衰败下去，调养也只是暂时缓解衰败的速度，要不是韶焉在这路上照顾得好，白玉琉最多也就活个三四年了。

听见自己最多三四年的时候，白玉琉还很是惊讶：“居然只有三四年了？”

岳川穹点头：“你就自己没有察觉到？”

“知道活不长了，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许多来寻医的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几乎都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会，有些可能还会直接了解了自己，要不是韶焉在旁边他也不会如此直白地说出白玉琉只能活这么久，现在看白玉琉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像是置身事外一样，岳川穹都弄不懂这是来寻医的还是在等死的。

韶焉扯了一把白玉琉的头发，白玉琉这才收起笑容，可怜巴巴地握着韶焉的手腕：“道长，我都快要没了，怎么还对我这么凶啊。”

“什么办法？”韶焉问岳川穹。

“白公子的伤势有好转的意思，应该是道长的帮助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