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栀今日起来得匆忙,没来得及整理床铺,被子床单乱七八糟堆积在床上。她没有在意家门口站了个男人,明晃晃把所有的东西都展现了出来。
稚麟头顶的斗篷帽子都挡了大半张脸,关栀就当他是个半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丑鬼从角落飞出来落在她的肩头,她伸出手指摸了摸丑鬼的翅膀:“还有什么事?”
“你当真不去看看五年前被选中的女孩?”稚麟问。
“不去,明年春天我就要进沉渊洞,她关我什么事?”
这个答案让稚麟很是不满:“上一任巫女自你被选出之后就一直悉心教导你,若不是她你也不会这么快学会驭虫之术。”
关栀的手搭在脖子上:“我要换衣服了,你要看?”
少女洁白的脖颈露在稚麟的眼前,他还是那八风不动的样子,关栀对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我在和你说正事。”
“我也在说正事。”关栀当真是拉开了自己的衣服,以为稚麟至少会转过身,没想到他却是直接走进了房内,把门关上。
关栀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换衣服。
丑鬼在空中飞来飞去,光裸的肩头没办法停留,稚麟又极有存在感地在屋中,它最后落在桌上杯子边,扇动翅膀的时候粉末掉落在杯中。
关栀听见身后的走动声,稚麟走到了她的床边,竟是给她整理起床榻来。
稚麟是好几任前巫女留下来的孩子,算下来其实没有比关栀大多少岁,那一任的巫女身体很差,孩子的爹是谁巫女也是守口如瓶,稚麟生下来差点被人以为是个死胎,村中所有人都放弃了他。
要不是岳醇站了出来,稚麟早已不存在。
那时候的医神岳醇还是个刚学习医术的少年,第一次救人就是稚麟。岳醇顶着压力把稚麟救了回来,稚麟从此才顺利长大,成了巫医这一脉最杰出的巫医。
“丑鬼看起来长大了很多。”
换了身简单的衣裙,关栀把自己的辫子解开,头发卷曲着披在脑后:“我前段时间喂了点肉给它。”
稚麟又走到了她的身后,从她面前的妆奁中拿起梳子,顺着她的头顶梳到发尾,撩起的头发带着清新的药香,乌黑柔顺,他一边梳一边说:“它的下一代已经在沉渊洞中孕育了,你当真不去看看?”
稚麟的话让关栀把梳子从稚麟的手中夺过甩进妆奁中,合上盖子转过身看稚麟:“我对她太好,等以后她会恨你们的。”
稚麟放下她的头发:“这是巫女的责任,她自然会理解。”
“我说了不去,”关栀将手腕伸出,另一只手指着手腕上的铃铛,“还有这个铃铛,这对我来说不叫责任,我只知道我师父走进沉渊洞之后她的虫子就死了,这还不清楚吗?虫在人在,虫亡人自然也是死了!那时候我也会死,你还指望我感恩戴德地死吗?”
茶杯上的丑鬼扇动翅膀飞起来,围绕在两人身边,它努力把自己扇动翅膀的声音变大一些,让关栀知道站在她那边的不是只有她。
稚麟黑袍下露出的手腕也是羸弱纤细,关栀不止一次觉得自己能轻易地拧断他的手,每次都是想想,始终是没有付出过行动。
黑袍遮盖住大部分的脸,稚麟沉默着没有说话,关栀也只能和黑袍上纹路对视。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也是个鬼东西,别的巫医挡着脸叫神秘,你挡着脸是怕别人看见!”
话音刚落,她就扯开了稚麟的斗篷,许久没有见光的稚麟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眼睛,又被关栀按住胳膊,两人面对着,关栀倔强,稚麟最后还是缓缓放下胳膊,看向关栀。
金色的眼睛因为许久没有直接见光而眯起,瞳孔不像是普通人一样是个圆圈,而是竖起来的、像是蛇一般诡秘的眼瞳。
关栀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总不想和稚麟打上一架了。
稚麟除去眼睛,别的地方都是极为英俊。
自白玉琉来之前,她见过最好看的脸,就是稚麟的脸。
“消气了?”
关栀转身回柜子里面扒拉出上次和韶焉喝过的茶,掰下来一小块丢在茶壶里,胡乱地用筷子搅动了下,倒进茶杯喝了一口:“嗯。”
“不怕做噩梦?”
小时候关栀第一次看见稚麟的眼睛的时候,回去就做了场噩梦,第二天再看见稚麟全身的毛都要竖起来了,现在长大之后再看这双金色的眼睛,关栀甚至觉得特别到有几分好看:“我哪天不做噩梦?”
稚麟没有搭腔:“茶是岳醇留下的那块?”
“是啊,你的救命恩人岳醇,特地从外地给我寻来的。”
稚麟没有把帽子拉上,金色的眼睛看着关栀手中的那杯茶:“岳醇的死,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哪知道?”
“你和岳家兄妹算是亲近,那岳川穹更是钟情于你,你也没问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