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韶焉已经到了皇都？”说话的人已近花甲，头发半百，眼神却没有年老之人的浑浊，反倒是像年轻人一般如鹰隼锐利。

此时的他正在用手中的长柄扇尖逗弄在笼中上下腾飞的鸟儿。

着黑衣的暗卫半跪在地上，将自己看见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是平王府将人送来了皇都，本该住在平王府的小院，却找了家客栈住下。”

“客栈？”

“是。”

“那客栈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暗卫想了想：“属下并无发现。”

他将扇尖从笼里收回，鸟儿见没人和他玩了，不满地鸣叫两声。

“你可还看见别的事？”

“并未——”暗卫想起满大街乱窜的白玉琉还有跟在旁边付钱的韶焉，“那白玉琉一直在买东西，韶焉付钱。”

“买了什么？”

“拨浪鼓，糖葫芦，小老虎和糖画，”见他的眉毛略有一丝抖动，暗卫自觉自己可能多说了，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最后在客栈门口买了两个面人。”

“面人啊。”

暗卫被他拉长的语调惹出一后背的汗来：“是的，还待了不少的时候。”

“那捏面人的，你看清脸了吗？”

“是个老人，身形孱弱，眼睛一直是眯成缝。”

“朝中各臣十多年前大洗牌过，许多人乘机请辞，其中就有一位跑去捏面人了，”他将笼子打开，让鸟儿跳到他的手指上，“正巧了老夫还认识他。”

暗卫说：“可需要我继续跟着他们？”

“离远些，韶焉和白玉琉都不是省油的灯。”

暗卫是他亲自培养的，自以为就算是皇帝的暗卫来了，也没有他厉害，根本没打算把这句忠告放在心上。

“老夫与韶焉之师也算是故交，他所教之子不会轻易加害于凡人，但是那白玉琉就说不定了。”养暗卫不容易，这位虽然算不上王牌，倒也不想轻易就被白玉琉给除了。

“是。”

“你若失败，老夫不会把你提回来，自己拿捏好。”

“是。”

“下去吧。”

暗卫很快消失在房檐上。

跳到他手指上的鸟发出的本该是尖细鸟叫声，却变成了青年人声：“大人，换我去吧，这暗卫看起来一些也不靠谱。”

“鸾璇，不要胡闹。”

鸾璇瞪着绿豆大的眼：“大人，我没有胡闹！我总不会一直败给那臭道士臭狐狸。”

变小了的鸾璇看起来和一只翠鸟差不多样子，祁笙觉得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还有些有趣，在它的头顶拍了拍：“你和稚麟没有带回我要的东西，惩罚还没有结束呢。”

“哎，大人正在逗鸟呢？”

一阵轻快的女声从窗边传来，从外先是扔进来一把红伞，而后才是一位女子从窗子爬入，也不管自己动作多不雅观，随意拍了拍自己的下摆就往祁笙房内的椅子上坐去。

鸾璇见她这毫不见外的样子，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凰翙！谁准你这般无礼？”

凰翙嘴角翘着，似乎也想走过来逗逗鸾璇，结果鸾璇又被祁笙塞回了笼子里。

祁笙正色看向凰翙：“平王妃没有拦住他？”

“怎么可能拦住，一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让大人别去，大人会不去？”她的语气轻浮，让鸾璇在笼子里乱转着反驳她。

祁笙没怎么在意凰翙没大没小的语气：“平王妃也算是聪明人，还当真察觉到韶焉是谁了。”

凰翙点头：“我倒觉得跟在韶焉身边的那只狐狸也察觉到了，韶焉再如何法力强盛，也不是他从卉县一路跟过来的缘由。”

白玉琉在卉县窝了十几年，来往卉县的道士也不算少数，为何单单挑了看上去最年轻最不靠谱的韶焉跟着，还一路跟来了皇都？

“那只狐狸在皇都生活过，认出来也不算奇怪。”

凰翙说：“那是只公狐狸吧？”

祁笙疑惑：“是啊。”

“那找我要唇脂干嘛？”

祁笙似乎想起以前白玉琉在皇都的做派：“他还曾变成女人到处晃荡过，他做什么老夫都不觉得奇怪。”

鸾璇在笼子里大喊：“大人！就是白玉琉那厮拔了我的羽毛！”

凰翙哈哈大笑：“你这青鸟，半神兽还打不过一只狐狸！”

鸾璇不服：“那厮可是杀过龙的！”

祁笙止住一人一鸟的争吵：“他所寻之物也是我们所必须的，若是他先一步拿到，便没有我们的机会了。”

“你说韶焉还是白玉琉？”

“两者皆有。”

-------------------------------

白玉琉拉长着声音抱怨：“这祁笙也是无聊，一路就没少了他的影子，到处都要跟着我们，哪件事和他都脱不了关系！”

林文博顺着胡子，酌量道：“我已退政多年，以下我所说的，两位就当是说书人的故事，要还真的出事可千万别把我供出去。”

“你这老头还是如此鸡贼！”

“明哲保身！”林文博说，“若非你是我故友，我便装不认识了，谁还来给你们说这些。”

“请说。”韶焉拽了一把白玉琉的头发，让他闭上嘴。

“两位应当知道，皇上得了重病，恐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这在平王府听过，韶焉点头。

“先百姓都觉着皇上有灵丹妙药吊着，应该还能活过这个冬日，所以便也没有在意，”林文博说，“反正新旧更替，若不牵扯到下面，谁治国都无所谓。”

林文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沾了点茶在桌面上画了三个点：“皇上在前年已经立了太子，是嫡长子，本说嫡长子继位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偏偏皇子众多，慢慢也就站了几派出来，对着皇位虎视眈眈。”

林文博将三点连成三角形。

“一派太子，一派五皇子，还有一派较为特殊，想拥立最小的皇子，八皇子，”他的手指在三角形外忽然一点，“若三足鼎立相互制衡也好，大臣各自站位拥护其主，但现在的稳定都是因为，祁笙尚未站队，他目前还在皇上的身边。他本就是权倾朝野，在皇上重病之后更是接过了大部分的事务，若是得了祁笙的支持，必然就是下一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