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公将在淑妃殿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天钦帝。
天钦帝的咳嗽声一直没有停过,全公公说几句停一会,十分担心天钦帝会咳晕过去。
“那人,咳咳,”天钦帝手捂着嘴,从指缝里钻出声音来,“指认的是娴妃和五皇子?”
“是,娴妃身边的那个老太监也是一口咬定娴妃。”
天钦帝安静了一瞬,复又疯狂地咳嗽起来,等感觉把喉中血腥咳出之后,才继续说:“娴妃怎么说?”
鲜血在天钦帝的手掌上触目惊心,全公公有些不敢看:“娴妃不认。”
“不认——”
天钦帝难得笑起来,眼神却是阴冷无比:“眼下恐怕由不得她不认。”
全公公心中其实也有想法,现在瞧见天钦帝的样子,不敢多言。
“淑妃怎么说?”
“说要咱家还她清白。”
“清白,清白。”
天钦帝倦了,被全公公扶着躺回床上。
人之将死,总能想起很多事情。
比如他母妃的教导,比如他提着外寇的头意气风华地回国,比如与皇后大婚时候的倾心,比如初得后代时候的幸福。
他为帝王,极少去回忆人生中的幸事,更多是在维持眼前的国家。
似乎还有更多的,但是记忆零散,具体细节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比如他以前最疼爱的三公主的母妃,她是绝代佳人,三公主很好的遗传了她的美貌。
他似乎还能想起三公主母妃最爱是茉莉花,所以三公主的名字中加了莉字。
啊。
他想起更多的了。
还有与三公主母妃关系不错的那个妃子,长得不算出众,但是人很聪明,他每次去她那总觉舒适,自然也对她不错。
生下的孩子和她太像了,光是看眼睛就知道这孩子长大后绝非池中之物。
后来怎么了?
好像是他唯一夭折的皇子。
那日他下了朝,便听说那孩子死了。
那个妃子呢?
好像是跳下水去救她的孩子,但是不善水性,也葬在了池底。
下人去打捞的时候,只找到了妃子的尸体,说那位皇子还太小,找不到了。
幼子早夭,又为何早夭?
天钦帝回过神来。
清白。
这宫中所有人,能有几个是清白的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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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在皇宫边上的最南面。
韶焉跟着走了会,发觉有些不对劲。
从国师府传信到三公主手上,怎么会路过宫外的平王府院呢?
三公主正阖着眼,猫非要跟她出来,于是抱着这团一看就知道伙食很好的毛绒绒上了步辇,头上的金钗随着步辇的摇晃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白玉琉一直在看三公主。
若不是韶焉了解他,顺着他的目光还以为他在看三公主的胸口。
他在看三公主的那只猫。
白玉琉戳了戳韶焉的腰,小声地说:“这只猫有些太通灵性,你用琉璃片看看,是不是要开灵智?”
皇家养的猫,有点特别之处很正常。
韶焉倒觉得看来看去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喜欢赖在别人腿上的可爱猫——只是体型有点说不上可爱而已。
刚刚猫跳到他腿上时候,韶焉都觉得自己腿上蹲着的是一座小山,结果三公主能面不改色地抱着猫来来去去,臂力也是惊人。
不过只是随便看看,也没什么害处,韶焉还是解下琉璃片看猫。
琉璃片后,还是这只猫。
只是身边多了些淡淡的金色气息。
韶焉一愣,说:“说不准还真的要成精了。”
三公主似乎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睁开眼抚摸猫皮毛的动作一顿,忽然说:“它是只公猫。”
要是真的成精了,现在等于一个男人趴在她的腿上。
“……”韶焉勉为其难伸手,“我替殿下抱着?”
只是这勉为其难看起来更像是跃跃欲试,之前猫在他腿上的时候不敢伸手摸,现在得了机会,韶焉巴不得三公主马上把猫塞给他。
三公主顿了顿,把猫抱起来,放进了白玉琉的怀里。
“?”
韶焉面色不善地看着白玉琉。
白玉琉这一路上脸皮有多厚,韶焉早就领教过,更别说一开始他就是冷脸面对白玉琉,白玉琉都能作出一朵花来,现在更不得了,大写的蹬鼻子上脸。
猫在他怀里扑腾了两下,被他按着后颈又老实了,懒洋洋甩甩尾巴开始闭目养神。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国师府近在眼前。
国师府在宫中位置特殊,这里并不像别的地方有许多下人来往,更像是在皇宫中隔离出一块,不允许任何人经过。
至少所见之处,鲜活的人只有他们。
三公主从步辇上下来,抬手在国师府门口敲了敲。
国师府牌匾上的字字迹清秀,韶焉看见之后,眉头一跳。
三公主敲得很有规律,敲三下停半瞬,来回三次,最后一次则是只敲了一下。
本来紧闭的大门随着三公主的动作一下打开,古朴苍老的味道扑面而来,将韶焉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一个穿着苍蓝色道袍的人站在门旁,还未仔细看清他的面容,就见他弯下腰行礼:“三公主殿下。”
此人身姿高挑,肩平腿长,晃眼一看还以为是男子,待她行礼之后才发现她行的是女式礼,再一抬头端详面容,是一英挺干净的女子。
“凤翊。”
“师父卜算到韶道长已经入宫,便望他快些过来。”
凤翊看向韶焉,有看向他身后抱着猫的白玉琉,慢慢皱起眉来:“这位是?”
“白玉琉。”白玉琉自己回答。
“三尾狐?”凤翊想了下,“师父说,只让韶道长一人进来,还请殿下与几位在外稍等。”
“他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