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焉几乎是没有多想,全然不顾师长清端坐的是阵法的中心,一脚踩在阵法之上,想要靠近他。
这个阵法是国师设下的,寻常人等根本不能靠近。
凤翊第一次看见这个阵法的时候,一时好奇用手碰了碰,差点被烧掉手指头。
眼下韶焉直接踩了进去,凤翊不敢看他整个人被烧焦的场面,默不作声闭上眼,却半晌没有听见他发出的痛苦的叫声。
韶焉已经站在了师长清的面前。
大半年未见,这里的师长清和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就连耳鬓细小的绒毛也是一模一样。
“师父?”
许是他的声音太轻了,或者是阵法中心的光芒太盛,师长清既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他。
韶焉提高了一些:“师父?”
依旧是纹丝不动。
凤翊是第一次看见国师。
她知道国师在阵法的中心,却因为实力不济看不透国师设下的障眼法。
国师在她心中应当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没想到现在看见的是个丝毫不输给她师父的年轻男人,一时间发了愣。
韶焉半跪下来,想去拉起师长清放在膝盖上的手,却直直穿过他的手掌,握了一片虚无。
男人看着他这番动作,总算是开了口:“这只是他的一缕残魂。”
“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出来,”男人说,“尽管这个阵法不会伤害你,但是对你多少还是有些影响。”
韶焉没有看站在阵法外的两人,他的眼前现在只有师长清。
他在雪悲山上,终日白雪皑皑,只有师长清陪着他。
心中的或许是愤怒,如师长清对他隐瞒了多少事情,或许又是庆幸,自己还能再见师长清一面,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自他踏入阵法开始,就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看向师长清面前悬浮着的龙鳞。
这块金色的龙鳞华美瑰丽,随着阵法光芒的变化还能看出上面隐藏着的暗纹,就算是集结了全国最好的匠人也雕刻不出,这不是凡人拥有的力量。
他在白瑾璃的回忆中见过那条金龙,这鳞片若是没有猜错,应该就是那条金龙的。
“这鳞片是哪里来的?”
男人说:“你且先出来。”
“为何?”
“方才已经解释过了。”
韶焉冷然看着龙鳞。
凤翊闹不懂她师父现在这个为难的样子是为什么,直接用法术将韶焉打晕了拖出来不就行了?讲道理不成功还在这里浪费心力?
韶焉的背影单薄,浑身上下都是名贵的宝物,师长清给了他最好的。
在男人的回忆中,师长清每日都是冷着脸走来走去,从不多说一句话,就算是救下他的时候也是挥挥衣袖,转身就要走,若不是自己死皮赖脸要跟着,现在也不会守在国师府。
至少韶焉在师长清这里,是很特别的。
男人最后还是妥协说道:“国师曾吩咐,在你没有准备好之前,什么都不能告诉你。”
韶焉难得对师长清有了些怨气,站起来阴沉着脸走出阵法,站在两人面前:“什么叫准备好?”
男人没有回答,岔开了这个话题:“这几日你便住在国师府吧。”
“你是谁?”
“我只是个——”
韶焉天生就是个高傲种,下巴微抬,眉眼霎时间锋利如刀:“轮得上你来安排我?”
凤翊瞬间挡在男人面前,左手微动一把长剑现出,右手按在剑柄上:“你未免太过猖狂。”
“滚开,我要回去了。”
“你!”
下一刻凤翊惊觉手脚僵硬,本该抽出长剑的手僵硬在远处,仿佛被坠上了千斤重石,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
温润的灵力从后背传来,破开了压制她的力量。
“师父!”
男人有些站不稳。
韶焉比他想得还要恐怖很多,先不提他现在身受重伤花了多少灵力才解开,就算是他现在完好无损在巅峰期,也是要废不少功夫才能和韶焉对抗。
凤翊抱住摇摇欲坠的男人,咬牙说:“我师父好心帮你,你就如此回应?国师是白教你礼义廉耻了吗?”
她平日极少愤怒如此。
韶焉手掌上的文字慢慢消失。
“国师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凤翊继续说,“你有想过若是一步走错,之后步步皆错,天下生灵涂炭该如何?!”
韶焉问:“什么生灵涂炭?”
男人想拦住凤翊接下来的话,但手脚无力,只能随凤翊说下去了。
“十五年前,龙脉曾晃荡崩裂过一次。”
龙脉变化,寻常凡人无法察觉,但是随后的世间变化却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半年大旱,半年洪涝。
国师府卜算天下,曾在龙脉变化之前算出会有一年劫难,做了不少预防措施,可还是受了不少罪。
国师算出龙脉变化,为护龙脉亲自出手。
但是回来的只有国师的一缕残魂,带着一片龙鳞,在国师府的占星塔设下了护脉阵法,此后长久闭关,以魂魄之力为阵眼,保护龙脉稳定。
而祁笙,就是发觉了龙脉变化,想要江山易主。
“龙脉只是一次极小的改变,就差点死了大量的人,现在祁笙想要变更龙脉之主,天下会出多少天灾人祸,你能一一算出去保护吗?!”
凤翊想起叛出师门的凰翙,她为祁笙卖命,助纣为虐,根本不计后果,更是心中怒火膨烧,看韶焉更不顺眼了:“你是国师的唯一徒弟,若你不认真些,国师的所有不都荒废在你身上了?!”
她的质问铿锵有力。
晃神间,韶焉似乎听见有一个男声在耳边说话。
不是师长清,也不是他认识的所有的人。
那个男声听起来很高兴:“皇儿的眼睛很像你,看起来很温柔。”
一个女声接着说:“眉毛很像陛下,肯定和陛下一样英勇聪明。”
“韶焉!韶焉!”
韶焉思绪回笼,本来是严厉无比的凤翊脸上却是几分担忧:“你怎么了?”
韶焉捂住头:“不知道,想起什么了吧。”
男人已经用灵力调理得好些,从凤翊的怀里站起,走到韶焉的面前说:“师长清遗留的只有你,你需要帮我们在祁笙之前找到龙脉所在。”
可是问题就在这里。
韶焉来皇都之前,只有那封让韶焉来皇都的信,别的他一概不知。
师长清也从未提起过有关龙脉的事,雪悲山上师长清最经常说的就是叫韶焉好好学习。
“师父从来没有提过龙脉。”
男人摇头:“肯定有说过,你再好好想想。”
“我记性很好,确实没有说过。”
凤翊问:“那关于龙呢?说过吗?”
“没有,”韶焉说,“只有平日问他的时候会给我讲解一两句。”
“都讲解什么?”
“……”韶焉想了想,“龙喜欢金色。”
凤翊还以为韶焉在逗他们玩,结果韶焉一脸正色,似乎是真的只有这些。
塔内长久的沉默被男人打破:“你先回去吧,师长清,也就是你师父是国师这件事,祁笙是知道的,还有祁笙手下有个中年男人。”
“他的修为是师父废掉的?”
“也不算,只是他在作恶的时候被国师抓住,遭反噬差点丢了命的时候废掉的。若是不废,早就死了。”
想起那中年男人的几次叫嚣,师长清就应该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