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扑在太子的身前,手指颤抖着探他的呼吸。
感受到微弱的呼吸之后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又怒不可遏地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拥抱在一起的韶焉和白玉琉:“来人,给我把他们轰出去!”
但是身边的侍卫早就被龙吟击晕了,现在只有几个人还能踉踉跄跄站起来,还未向着那边走过去,白玉琉随意一个眼神,他们又如遭雷击被定在原地。
“这个道士意图伤害太子,”皇后说,“所幸太子活下来了,不然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韶焉从白玉琉的颈窝里抬起头。
他方才与金龙融为一体,思绪像是狂风飘散到了整个大陆。
现在还有些迷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被皇后这么嚷嚷几句,倒是想起了七七八八。
韶焉从白玉琉的怀里站起来,眨了眨眼,眼中的金色还有些要往外冒的样子,但是被他很好地控制住。
他一步一步走向皇后。
刚刚龙变人皇后是看得清清楚楚,韶焉每靠近一步,她就拖着太子往后退一步。
皇后的后背寒毛全部倒竖起来。
韶焉看起来不过是个青年样子,神色平常,却让她无端害怕。她之前还侥幸想侍卫能拿下他,现在才发觉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你——”
皇后警惕地说:“怎么?”
“太子非皇室血脉,不能继承王位。”
“你休要血口喷人。”
韶焉眼中的金色一转而逝,用余光看向稳稳坐在地上若无其事的祁笙:“你被他利用了,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让太子继位。”
祁笙听见这边说话,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鸾璇拿出一块手绢仔细地擦掉祁笙嘴边的血迹。
白玉琉觉得这幕实在辣眼睛,漂亮男人给个老得像是树皮一样的男人擦嘴。
皇后一下转向祁笙:“祁笙先生,你不解释几句?”
祁笙将鸾璇推开些了,自己扶着膝盖站起来。
他已经是一把老骨头,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因为龙吟声而破裂的声音,很疼,但是他已经要感觉不到了。
方才和白玉琉对着说话已经花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鸾璇担忧地看着他:“大人……”
“谁继位,于我来说,并无不同,”祁笙重重地咳嗽一声,被鸾璇擦掉的嘴角的血又冒了出来,“我三朝为臣,只见过朝廷上行差走错就要沦落为囚,却从未见西晏皇室有任何动摇。”
所以,为什么?
天下人都在为了生计奔波,为什么西晏皇室自生下来就是高高在上。
五百年了,皇室不是没有出过蠢货,就像是五皇子与八皇子,一个只知眼前利益,一个又不明人事。
换在别的世家之中,早被人抛弃到最深处。
可他们还能享受冠冕堂皇的华贵生活,因为皇帝的冠冕一定会落在他们其中头上。
当年的祁家,是最偏最小的世家,百来年没有出过一次权臣,他们慢慢放弃,在皇都还不如个寻常家庭。、
祁笙是祁家的旁支,更是微不足道。
但是他改变了祁家。
世人皆道祁笙天赋异禀,是文曲星下凡,说这世上没有他不知晓的事务,当年的皇帝也是万分看重他,因为他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没人知道他年少时每日挑灯夜读到天明才睡上一个时辰。
而这些皇子,每日起床念书懒洋洋。
凭什么他们能继承皇位,继续统治西晏?
他以前本就不满意天钦帝,觉得天钦帝也是个只有强健身体的莽夫,再一看他各个儿子,更是伤眼睛,就像是群长不大的废物点心,永远在和兄弟相互争斗,而从未想过要将心神放在治理国家之上。
西晏国迟早毁在这些一代一代衰弱下去的皇室子弟手中。
但是西晏皇室偏偏又被龙脉保护,传了五百年愣是没有出过什么大问题,所以要是想把西晏从皇室的手里救出来,一定要找到龙脉。
探子传来消息,告诉他太子非天钦帝亲生。
这是个最好的机会——
太子也是个废物,只要他能找到龙脉再让太子单独见到龙脉,太子必然会触怒龙脉。
勃然大怒的龙脉会做什么,对他来说无所谓,他要毁灭西晏皇室,其余的事情又与他何干呢?
只是太可惜了,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龙脉在韶焉的体内,被师长清带去雪悲山亲自教导。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
还有个白玉琉,谁又能算到白玉琉会勾引龙脉呢?!
“我老了,也蹦跶不动了。”
鸾璇一愣:“大人?”
祁笙的手又抚在他的头顶,像是对自己孩子般的宠爱:“但你还年轻,还有一线机会。”
鸾璇听着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地问:“大人是什么意思?”
一张黄符忽地从远处飞来,韶焉和白玉琉都还未反应,那张黄符就贴在了鸾璇的脸上。
鸾璇本来干净的目光一点一点凝结。
黄符上的每一个字符都是用心头血画的——出自中年男人之手。
中年男人歪着身体靠在一棵树上,双手比了个复杂的印:“鸾璇,醒来——!”
嘹亮的鸟啼声从鸾璇的嘴中发出。
他死死捂住头,本该是手指的地方覆上一层羽毛,双腿离地而起,在空中变化成青鸾之样。
祁笙神色平静,看向三公主:“杀了她。”
青鸾展开翅膀朝着三公主俯冲下去。
三公主虽然会点武功防身,但是面对一只巨大的鸟,显然是没有办法,她只来得及往左一扑,躲开鸾璇的尖喙。
但是裙角还是被鸾璇叼起一块,撕拉一声,三公主也不管这个时候的仪态了,只管往白玉琉那边跑。
白玉琉将三公主塞到赶来的韶焉的身后,抬手抓住鸾璇的尾巴想要扯两根尾羽让他冷静冷静。
被符咒控制的鸾璇丝毫不知疼痛,见三公主被包围得很好,耗不恋战侧身抓向皇后。
皇后以为自己和祁笙是一伙的,本来还以为能看见三公主被鸾璇撕成两片。
她的头颅飞出去的时候,嘴角还保持着弧度。
血溅了鸾璇满身。
周围本来醒了的太监见状,又躺下装死。
韶焉把三公主交给白玉琉:“你带她去找天钦帝,一定要保护好她和天钦帝。”
“好。”
韶焉瞧见鸾璇正蹲在祁笙的面前等祁笙摸他的头。
祁笙含笑:“乖。”
韶焉上前一步。
鸾璇敏锐地扭过头,又展翅飞起向着正在上台阶的三公主飞去。
比他速度更快的是韶焉,他抬起手往下一挥,云层中的雷电自天而降,击中了鸾璇的左边翅膀。
鸾璇哀叫一声,从天上掉下去。
就是这么个分岔,白玉琉扯着三公主进了殿内。
白玉琉听见雷电声的时候下意识脸白了白,差点摔一跤。
中年男人见状赶紧默念起咒语。
韶焉看见鸾璇像是不知疼痛般又爬起来,心烦地啧了一声,转身一跳在空中化作龙形,不过眨眼就出现在中年男人面前又变回人形。
乾坤袋中拿出凤翊给他的剑,毫不犹豫当胸就是一剑。
他并无多少杀意,但是动作迅猛,将中年男人生生逼退两步。
咒语一断,鸾璇倒在地上。
中年男人正要再念起,就发觉眼前金光一闪,无论嘴巴再怎么开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而下一瞬韶焉出现在他的背后,天雷随着韶焉的指使猛地击中中年男人的头顶。
“我师父不杀你,我也不会杀你,但是从此之后你的经脉寸断,不论怎么都不会再恢复,寿命折半。”
中年男人被劈得灰头土脸,倒在地上。
鸾璇变回人身,也是不省人事。
能扛住天雷的毕竟是少数,就算天雷只是轻轻一碰,都会是钻心疼痛。
现在只有祁笙还活着了。
韶焉发觉其实他离鬼门关也不远,最多再撑着说说几句话。
祁笙仰着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师长清与你还真是不像。”
“不像什么?”
“师长清不会管这些事。”
“为什么?”
祁笙眼睛已经要合上了,强撑着说下去:“你想过师长清让你来皇都,究竟是找什么吗?”
韶焉沉默了。
他再抬头,就见祁笙已经断了气,手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他不再看祁笙,顺着台阶走上去,敲了敲殿门:“解决了,出来吧。”
出来的却不是白玉琉和三公主,而是陪在天钦帝身边的太监全公公,他神色哀伤,手中捧着金色卷轴,侧身让韶焉进来。
三公主正坐在床边,握着天钦帝的手。
白玉琉抱着胳膊蹭到韶焉的面前:“驾崩了。”
三公主伸出手,将天钦帝的双眼合上:“宣旨吧。”
全公公清了清嗓子,将卷轴打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长串的话全公公都照着读,韶焉没怎么仔细听,更在意白玉琉脸上干涸的血迹,用手给他擦了擦。
“朕膝下四子,次子远去边疆,余下三子资质愚钝,残害同胞,不可继位。有一公主倒天资上佳,不属于任何男子,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三公主神色平常,低下头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