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坐着的人正是太子手下的姜公远，见到侍郎大人，姜镇守坐在马上抱拳，“大人心系百姓，姜某服气，但是你一介文人，一没有兵马，二没有武力，不该前往千穆山送死。”

顾沧琴皱眉道：“太子叫你来阻拦的？”瞥了一眼身侧的志远。

姜镇守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没有，顾大人，你不要怪我，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殿下，殿下他是君主，他要对国家百姓负责，我阻止了你，也便是顺了太子的心意，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了，请侍郎大人不要让鄙人为难，不要让太子殿下内疚。”刚才大军分别之际，太子的回头，他哪里看不出来，跟随太子二十载，从未见过那男人有过这般神情，大军出阵，哪有返回的道理，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让那人知道这件事。

顾沧琴厉声回道：“既然太子不会知道这件事，姜镇守放我过去又有何妨，不管我是不是赴死，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也不能弃一城百姓安危不顾。”

“可是顾大人，您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姜公远现在知道了，为何那个殿下会这般爱护这人，当初他还差点对这人动手，现在看着眼前不过一个文弱书生却对百姓做了这么多，说不钦佩是假的。姜镇守用了一辈子最和缓地声音劝说道：“劝您即是因为我尊敬您，顾大人，你不应该死在这样的地方，殿下也绝对不会希望自己大胜归来得到的是这样的噩耗。”

顾沧琴知道时间不等人，斗笠下的脸上难掩焦急，“姜镇守，你不用多说，太子既然放弃了千穆山的百姓，就让我去试试，哪怕是埋骨此地，我顾沧琴也绝无半句怨言。而且，”白纱打在面上，“太子，要是在一城的百姓和我之间选择，他定是毫不犹豫地，选择千穆山的百姓的罢。”

“顾大人。”姜公远愕然。

帘布下的人抬手，“我都知道，那晚你是故意的。”那晚收到噩耗的他彻夜难眠，在犹豫间，听到了姜公远的喊声，志远带来了朴崀和赵嘉葛，是的，他们立场都很坚定，都很爱国，坚定的拥护陇澜，是陇澜的子民……他何尝不是啊，这世他也生在陇澜，长在陇澜，父母是陇澜的子民，他为陇澜的臣子……但是却要借他的手屠杀擎苍将士……没有人知道他的犹豫和挣扎，那个男人逼着他拿起了刀，让他被劝服，拿出了图……

“对，他是陇澜的太子，日后还是陇澜的国君，他要负责的是大局，是整个国家。”他早知道的不是吗……所以他根本不对那人抱有幻想，顾沧琴坚定地抬头，“整个国家和一个小城池比起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整城的百姓，但凡我有一丝的可能性救回那城的百姓，你的主子，太子殿下若在此地 ，定会毫不犹豫地放我过去，姜镇守 ，让路吧。”

姜公远深呼一口气，依旧挡在马车前，纹丝不动。

顾沧琴侧过脸，隔着白纱深深地凝视了一眼低着头的志远。

被对方眼睁睁地戳穿他暗地里传递消息，背着悄悄安排的事情，志远面色有些局促不安。

顾大人，原来早就知道他是太子身边的人了啊……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为太子做事的时间更早，但却是呆在顾大人身边最久，这人和殿下不同，太子会让人忍不住去追随，去奋斗，这人……却是让人忍不住去守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变得不想离开这人身边了……太子身边还有那么多有志有才之士，可是这人，那么瘦弱，那么心善，没有武力，又没有家人……他应该在他身边保护他的。

现在，志远心里有了恐惧，他害怕，害怕顾沧琴既然说破了一切，就要赶他走了……抬起头，“大人……”

话才出口，便被小钱用力推了一把，“好啊你，志远，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顾大人对你有多好，你原来，原来一直背着大人……”一直把志远当作自己兄弟的小钱气红了眼。

志远又低下头，任由小钱打骂。

直到小钱喊出：“你滚，你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再污了大人的眼。”

志远浑身颤抖，却不愿走……

顾沧琴撇过脸，不愿看志远仓惶的表情，静默片刻，道：“志远，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志远立刻抬起头，双眼泛红。

顾沧琴眨掉眼里的雾气，“务必缠住姜公远，让我们可以去千穆山。”

志远张张嘴，悲怆地喊了一声：“顾大人。”

小钱也噤声，不说话了。通过刚才的对话，他已经知道了，大人此行九死一生……他的命不重要，但是却要送大人去送死……

“你为太子做了那么多，听我这个'假主子'一次都这么难吗？”顾沧琴的声音闻者心碎。

“不是这样的.”志远使劲摇头，他不像小钱，会说话，身姿挺拔的青年含着泪站起来，跳下马车，双膝跪地，头磕在石子路上，连磕三下，“我志远，此生只跟随顾大人一人。”再没管出血的额头，提剑与正前方的人对峙。

大人，您一定要活着回来……

“驾……”小钱用力地挥动马鞭。顾沧琴坐回马车，掀开窗帘，来路上，已见刀剑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