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的,你有空去看看朱大人,他的情况不容乐观 ,前段时间病重都还在担忧你的事情。”顾沧琴说道。
想到前后入狱的同僚,乾薛淮也是唏嘘不已,他扛过来了,那老人却还在死亡线上。“诶,下官知晓。”他是一出狱休整好,一下地就来这里了。“回去我去府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上好的药材,都给他带去。”那个老人身居高位,却一生清贫,想必现在也难熬得紧。
“这个不用,乾大人留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已叫人送去了。”顾沧琴想的是乾薛淮一直让别人照顾身体,自己刚出狱,瘦得可只剩一把骨头了。
小钱在一边出声道:“对呀,主子每日都有派人送最好的药材到朱大人府上,太子送的那些什么千年老参,东北灵芝、天山雪莲、强身健体丹……全都给送去了。”不然那老头子还能有命吊到现在么。
乾薛淮听得一愣一愣,他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些好药材。
顾沧琴眼里划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尴尬,忙把人送走,“好了,乾大人路上好走。”
“诶,好,好,丞相大人也回去吧。”乾薛淮行了拜别礼就上车了。
看着车轮远去,顾沧琴正要转身回去,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男子不知何时正站在冰天雪地里冲这边遥遥相望。
小钱要不是手里打着伞,真想冲上去赶人了。又是这个疯子。
他不冲上去,对方却是自己走了过来。
待一身蛇纹的男子站到顾沧琴面前的时候,小钱刚想开口,被顾沧琴伸手阻止。
“你升官了啊……”眼神邪魅的男子盯着顾沧琴的眼,喃喃又语:“不是说让你为我做事吗?”
这次顾沧琴没有来得及阻止小钱说话,但是小钱也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奇怪的人的对手,没有再贸贸然上前动手了。
“你到底是谁,我们大人凭什么要去给你做事。”小钱面上忿忿。
危险的男子直勾勾地看着绝美的青年,“你不知道我是谁?”
顾沧琴低下头:“我不认识你。”
邪魅的男子突然笑了,“不认识就是知道喽。”这个人真有意思,都是做丞相的人了 ,当面竟然不会撒谎。
凑近青年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去寡人那,寡人也能给你个相国当当。”
顾沧琴突然睁大眼睛。
看着这个淡然的人变脸无疑是件趣事,男子长笑着走远。
小钱再次发表了一声感慨,“这人别是有病吧 。”
顾沧琴脸一黑,侧头吩咐道:“日后别在背后说这人的坏话。”
既然露面了,顾沧琴知道自己这个新封的丞相也该进宫上朝办事了。
翌日的早朝,顾沧琴换上新分配的官服,玄色的对襟长袍,有象征五扣的雕刻琉璃扣,衣上纹着单膝点地,振翅欲飞的白鹤,头戴镂空嵌金暖色玉冠,脖子上围上了同色的暖脖,出来的时候,端的是让人眼前一亮。
小钱眼冒星星,给自家主子系上玉佩,嘴边一直不停地说:“志远啊,我们家大人不仅是全国最年轻的丞相,还是历代最好看的丞相了吧。”
话少沉稳的志远端着水盆,赞同地接了一句:“还是全国最好看的人。”
顾沧琴不咸不淡地反驳了一句:“一个男子要那么好看做什么。”
两人立刻噤声。
等这个好看的丞相到了朝堂上,片刻便被四面八方的朝臣围攻了,争相夸赞 ,夸衣服的,夸脸的,夸才华的,夸德行的……愣是把顾沧琴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等太子上朝,下面的人才散去,顾沧琴一脸尴尬转回头,还让刘邵穆以为对方还在芥蒂那晚的事情。
现在朝堂上的都是太子的人 ,做事已经便捷很多,讨论的也都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大事,但是还有一件事,是旧丞相下马,到现在都还没查出来的。
那就是老皇帝的下落。
所有人明着暗着都在查,这是太子吩咐的,现在虽然太子在行君王事,但是终归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讳,要是老皇帝死了倒好,但是现在生死不明,总不能叫年富力强的太子一直这么拖着。
要么找出老皇帝,要么……就让太子登基。
太子的名望和能力都摆在这里,也没有人不服。就是缺少一个由头。
这个时候,有人开口了,是司马官,司马郎君以自己和公主的小事开头,点到了太子的婚事,“之前皇帝陛下在的时候还给殿下相太子妃,后来擎苍攻国耽误了,现在陛下又不知所踪,太子您的婚事就耽搁了,长公主在家中还时常和微臣念叨 ,做为殿下的一妹,公主大人很是挂念。”
司马郎君话是这么说,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是想要借太子婚娶,一举登基。
上座的人听到这话的时候条件反射地就往第一排的位置看去。只看到那人谦卑地低着头,露出的下颚一如往常。
其他官员争相附议,觉得这是一件好事,甚至已经有人开始举荐哪家的闺中小姐了。
“右相觉得此事如何?”上座的人突然发声,底下啥时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右边文官首位,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顾沧琴缓缓抬起头。
刘邵穆看清楚了那张绝美的脸,表情平淡 ,声音亦然:“微臣觉得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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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结束,百官退朝,丞相大人还没迈出大殿,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已经小跑着过来,站到身前:“丞相大人,殿下唤您过去一趟。”
顾沧琴心跳有些不平稳,自从那晚过后一连好几天他都避着见到这人,这个冬天操劳下来他确实瘦了,加上那晚之后身体确实不适,连早朝都告假了,听到被赐官的消息,别人都争相道贺,只有窝在房里的他心头有些赌……怎么像是侍寝后得到的赏赐……
刚才早朝他也感受到了那人的视线,故意视而不见,现在还没传唤过去。
走到上书房,那人正坐在原来皇帝坐着的地方批阅奏折,正襟危坐的样子 ,已经是一派天子威严……
见到人过来,刘邵穆挥手屏退旁人 。“过来 。”
顾沧琴上前两步。
刘邵穆抬眼看了一眼,对于对方刻意保持的距离 ,没有说什么,而是说了旁的事情:“本宫之前见你在这个上书房和父皇独处,顾卿可知那时本宫是什么想法。”
听到太子说起之前,顾沧琴脑中不禁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
皇帝传唤他到御书房,正巧在作画,他就事论事提了点意见,没料到皇帝竟然做出了出格的举动,那时候他是第一次接触到男子对他产生这等想法,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觉得厌恶的同时心里更是慌张,因为皇帝要是强来,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恰巧太子进来,让他出去,心里疏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担忧是不是被这人撞见了,后来对方厌恶的态度也表明确实是看到了没错。
那个时候,太子对他,明明是厌恶至极的……就算是之后,他都以为太子是厌恶他的。
此时,顾沧琴摇了摇头,“微臣不知。”
男人把手肘置于桌上 ,“本宫第一眼见你,心底里觉得这个书生生得真是好看,其实在见你之前,本宫已经批阅过你文试上写的文章。”
顾沧琴抬起头。
“那时候若不是用词不符朝堂法度,无论文采还是内容深度都该摘得那年花榜头一名。”刘邵穆实话实说。“本宫对你是有所 期许的,想过这么惊艳而有内涵的文章该是哪位才俊写的,但是大殿上见到你的时候,是失望的。”
顾沧琴不解。
“才华出色最好是相貌平庸,你长成这样,说是相貌俊秀都过分,根本是好看得惑人,你还这般年轻,这样的人混迹官场可想而知会混成什么样子,定不会一帆风顺、稳扎稳打。”太子说了他起初的想法,没想到不久便成真。
青年垂下头,额边有一缕发丝落下来,划过洁白如玉的脸侧 ,端的是黑的黑,白的白……
“见到你第一眼,本宫就已经放弃了你这个才子,后来见你和父皇走得近,还想着你这样的人进了官场终于知道要怎么凭借自己身上的优势上位了。”说到被自己误解的过去,刘邵穆顿了顿。看着眼前人安静美好的样子,心内叹气,这人就是这样被误会不解释,被夸赞不自知。
“过来。”刘邵穆招手。
顾沧琴顿了顿,再走上一步。
知晓这人是不敢直接走到他面前了,高大的男人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青年面前,把人揽住,靠在宽大的案桌上。
怀里人僵硬了身体,没有动弹。
男人低沉的声音接着在耳畔响起:“一开始阻止,只是不想在眼前看到这般龌龊的事情,但是现在想来,本宫那时候已经产生了私心……后来见你接近孙尚书等人,又获牢狱之灾,真想不管你算了……这不是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吗,那时候你就是个官场雏儿,不会两面三刀,不会曲意逢迎,空有满身才情,又端的是引人瞩目……去邱家不听本宫的劝告,还接连坏了本宫的大事……这样的一个人,本宫怎么就放不下呢。”
顾沧琴第一次听到有人把自己的心里话剖开说予他听,还是这个男人,这恐怕是太子到今天为止一口气说了最多的话了。心里滋味复杂不可言……
男人搭在的他腰间的手是这般宽厚又温暖,耳边突然温热而潮湿,男人贴着他耳朵说道。
“顾卿,不骗你,本宫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