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上的图案被臣茗一笔一划完善, 恐惧随着细针的落笔处开始悄无声息的蔓延,它一点一点的吞噬白景梦的思绪, 淹没白景梦对臣茗最后的残念。
巨大的惶恐压抑在心口, 连同白景梦的呼吸都开始逐渐变得不再顺畅。
他突然一下就害怕极了。
隐隐觉得胸口上的图案......
会毁了他。
“好了, 诗讣。”臣茗收了银针。
他耐心地端看着刻在白景梦身上的图符,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图符的边缘。
他还在浅浅的摩挲着, 还在细细的端看着。
他抬眸对上白景梦复杂的神色, 他微微一笑,“诗讣, 我真的都是为了你好。”
“!!!”
白景梦已经找不到任何言语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他紧紧的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头受伤了的豹子, 在诚惶诚恐的同时警惕而又愤怒。
一双琉璃的眸子里掺杂着千百种复杂的情绪。
白景梦一向是很珍惜臣茗的,只要不犯忌宗主, 他都觉得——
臣茗是他的青梅竹马, 是他相当于亲人一样的存在。
就算被囚禁在竹屋内被强制喝下那些苦涩的汤药。
他都还觉得, 自己和臣茗之间是有回旋余地的。
毕竟,这是他在学堂念时,唯一的朋友。
是那个孤独地小小少年心中,头一次走进的,除了宗主以外的人。
所以他从来都是尽心尽力, 小心翼翼地在维护这段关系, 害怕因为一点点的偏差, 导致两人的关系有所变化。
可现在,现在这个在胸膛上被臣茗亲手刻下的图符,在白景梦认出与“神阵”相似的一瞬,在认出的一刻。
当年夕阳下熠熠的余晖在顷刻间裹卷了少年心头所有存留的侥幸,将两人从头相识到迄今为止的一点一滴横扫而空。
渣都不剩。
白景梦的心坎里,余留下的只有愤怒和后怕。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臣茗注视白景梦的时候,只有温柔,他根本不管白景梦的任何情绪,任凭他愤怒的看着自己,失望的看着自己,警惕地看着自己。
甚至,已经是充满恨意的看着自己。
随后,臣茗将白景梦的衣衫一件一件穿上,他的两臂穿过白景梦的腋下,恍如下一刻就要将白景梦整个人拥环在怀中。
乌黑的发丝捎在白景梦的脖颈间,冰冰凉凉的,寒冷到了底,冷霜颤心。
还有些,刺骨的痛。
他将白景梦腰间的衣线束好,又再细细打理了一番白景梦的衣襟。
一套动作下来,轻微至极。
对着眼下这个被白缎绑着铁枷拷着的人,臣茗当真像是在千般呵护一般。
他那湛蓝澄澈的眸子里,倒映着白景梦的影子,他挂着淡淡的真切笑容,轻声道:“晚些见。”
臣茗取下了白景梦头顶的符篆,收了桌提了食盒离去。
视线里的那抹白影消失在竹屋的门口,白景梦当即侧首,竭尽全力地将脸凑到缠绕右手手腕的白缎处。
一个月整整三十个日子下来,他总算是在千辛万苦中把白缎的边角给啃出了一丁点儿的口缝。可对比一下整条白缎的宽度,纯粹就像是死耗子在磨牙,还磨不动的那种。
铁杵磨成针????
都他|娘是骗人的!!!
白景梦恶狠地翻个白眼,继续用牙齿磨砺那根打结的白缎,整个喉颈都因为太过用力牵起了一片青筋。
他的脸涨得通红,此时此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快点磨完着缠腕的白缎,然后逃!
要不遗余力的逃!
月升日落,往往复复。
日子辗转几度,如此持续。
约约跟前三十日不同,这些天来臣茗总是会再沾点融了灵溪谷灵水的墨汁,在原先刻画的图符上一次次的巩固痕迹。
白景梦仍旧是日日苦命的在床上挣扎,在被臣茗强制饮下苦涩难咽的汤汤药药的同时,又一次次地承受着那尖锐细针穿入皮肉带来的刺痛感。
臣茗一如既往地离了竹屋,前去了食堂打饭煎药。
白景梦再一次,开始坚持不懈地用他那没有什么卵用的牙齿厮磨起手腕上的白缎。
可他才在白缎上咬了不到片刻,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窸窸窣窣的。
伴着和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一步又一步踏碎了地上纷落的残叶。
有人,在缓缓靠近竹屋。
白景梦被绑在床上,虽不能眼观六路,但耳听方是绝对没问题的。
他的心头猛然一惊。
这般谨慎的脚步声,绝不可能是臣茗的。
更何况,臣茗才出门不久。
难不成还能是回来看我有没有逃跑的心?
白景梦停下手头的动作,他侧过脸,偷偷窥瞄着小竹屋的门口。
说不定......是哪个新入的听学弟子迷了路,不小心闯进了这里?
来人的步子慢慢地越来越近,白景梦的眼渐渐微眯。
竹屋门口,天光下影影绰绰的竹影被一双黑色的足靴踏碎,一个纤长的身影挑出了一端紫黑的衣袂。
颜蕴?!!!!!!
紫黑的布料映入眼帘,白景梦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的心里惊覆起希望和狂喜,恨不得冲破所有束缚大声急切地求喊,就算是撕扯了灵魂也毫不在惜!
可奈于他的身子上早就被臣茗施了封口令,白景梦只能拼了命地歇斯底里地将竹床折腾出“嘎吱”声响。
来人闻声,在外压了低嗓音试问:“白景梦???”
是颜蕴!!!!!!
白景梦更加狂躁的晃动捆绑着的四肢,就差把小竹床给弄塌下去。
“白景梦?!”颜蕴迅速闪身进屋,紧张的神情却在看见白景梦的一瞬,给愣住了。
“.......”颜蕴怪异的眼神在白景梦身上滞留了片刻,嫌弃道:“你在干嘛?!作什么妖?!”
我|操|你大爷的!
你他|娘哪只眼睛看出了是我在作妖?!
白景梦当即疯狂摇头,下颌一个劲儿的猛指手上捆绑的白缎,瞪大的琉璃眸里全是“救我”的讯息。
颜蕴眨了眨眼,他一屁股挪到床榻上,好奇道,“干嘛?你怎么不说话?”
我|操?!
你他|娘觉得我不想说话?!
白景梦急得双瞳冒火,可眼前的紫衣少年仍是稀奇满满地看着他。
甚至,在颜蕴的脸上还带着些好笑的神色。
白景梦怒不可遏地深呼吸一口。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