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城中，秦隐便皱了皱眉头。

城里雾蒙蒙，灰沉沉的，分明是一片伤残遍地的炼狱。城墙下、街道边到处都是或坐或躺的伤残百姓，冻伤，擦伤，刀伤，烧伤比比皆是，让人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城中的空气都好像有些凝滞，腐臭或者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气味扑面而来。

秦隐脸上没了原本笑眯眯的神色，紧抿着的嘴角和眉头看着有些深沉，他转头看向方子清，问道：“你能看出发生什么了么？”

方子清目光慢慢扫过街边一排伤员，摇头答道：“看不出，但有些不好。”

“问问？反正没有性命之忧不是么？”虽然像是个疑问句，但不等方子清有什么反应，秦隐已经开始迈步往前面走，然后下一秒便被方子清拽了回来。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秦隐之所以到现在还活蹦乱跳，大约是这只猫身上有一根名叫“方子清”的绳子。

“你待在这里，我去问。”方子清言简意赅。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我可还记得你把隔壁小孩吓哭的事，”秦隐啼笑皆非的拍了拍方子清扯住衣袖的手，一边向坐满人的街区走，“这种耍嘴皮子的活还是我来吧。”

越往里走，就越能感觉到城里的古怪。

商铺、宅院都大门紧闭，却没半点灯火，虽然天不算太黑，但城中总不济连一个富户都没吧。明明是该做饭的时辰，却闻不到半点生火做饭的香气，一片萧条。

伤者都在街边，靠着院墙或是大门，或坐或躺，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高谈阔论，也有落单者独坐，对着墙傻笑。

明明遍地伤员，却有种诡异的热闹气氛。

聚集的人虽多，却秩序井然，没有半点破门而入的迹象，大约还是有什么东西管束着众人吧。

对于秦隐和方子清的到来，城中的百姓似乎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最多抬头看个几眼，眼神里有点惊奇，但也就仅此而已。

离秦隐最近的台阶上坐着位老者。

屋檐下挂着盏红灯笼，老者的脸在这灯笼光下也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红。

秦隐瞟了眼灯笼旁边的牌匾，隐约能看出个“布”字，后面的看不清了。

“老先生您怎么称呼？”秦隐笑呵呵的套近乎，学着老者坐在墙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受伤了？”

“天灾嘛，哪能好模好样的呢？”老者浑浊的眼球转过来，直盯着秦隐，又毫不在意地移开，“我粗人一个，叫我老邢头就行。”

老邢头衣衫褴褛，有几处是刀剑割开的，血沁进了料子，又沾了灰，看不出衣裳原本的料子和花色。

他看上去很久没有梳洗，气味很大，但和刚进城时闻到的腐烂气息不同，就是正常的汗臭味。

秦隐瞟了一眼方子清，少年正笔直的站在自己身旁，并没有因老者的不洁而拉开距离，眉眼便不禁一弯。

这家伙虽然有一点点洁癖，但真的是个好人。

“您说的天灾，究竟是什么啊？”秦隐眯了眯眼睛，闲聊似的问道。

老邢头却有些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眼皮一掀，含糊道：“天灾还是人祸谁说得准呢，不提也罢。”

秦隐“哦”了一声，跟方子清交换了个眼色，又问道：“那大家聚在这里是……”

“嗨，还不是这天灾闹的？”老邢头摇摇头，面色有些晦暗，“大家早就揭不开锅了，再等下去恐怕只能饿死，都想着去王城里看看有没有吃的。”

“去王城，那些达官贵人们让么？直接出城去别处淘换食物不是更快？”秦隐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呵，年轻人……”老邢头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深了几分，“你们可以去出城试试啊。”

看着老邢头有些玩味的笑，秦隐压下浮上心头的怪异感，站起身想问问方子清的意见，却听身边人简单的说了一个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