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爷,对不住啊。”秦隐一边给老邢头道歉,一边不动声色的将破布塞到方子清怀里,再以最快的速度抽回手。
方子清的眉毛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握着包袱的手紧了紧,但终究没把那块布给丢了,只是目光凉凉的扫了秦隐一眼。
老邢头看着两个少年人的机锋,笑呵呵的摆摆手。
而另一边推搡秦隐的人仍在争吵着,秦隐回过头,饶有兴致地围观起来。
“若非今上杀了昏庸无能的先王,除掉祸乱朝纲的贵妃,现在别说广开国库赈济我等灾民了,只怕还强征暴敛以度天灾,你却在这大放厥词,说王有过错?何错之有?”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正站在台阶下,面红耳赤的争辩着,他眉眼间带有文弱之色,额上一点丹砂增添了几分颓靡,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血刃先王取而代之,本就是大逆不道,除贵妃更是顺势而为,赈济我等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撇了撇唇上的两撮小胡子,与少年争执的书生继续说道,“不然哪来的愚民为他歌功颂德。勤政爱民本就是一块谋权篡位的遮羞布,再说要不是他贪恋鲛姬,为妖异所迷惑,哪里会引来这天灾?”
“你知道什么,”少年郎很不服气,“要不是将军改弦更张,现在的情况指不定更坏呢。”
“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是将军为了一个鲛人造了反,屠戮王室,杀了国师,自立为王。还专门为那个妖怪安排了宫殿,养在宫中万般恩宠,朝臣的劝谏也都不听。要不是这样一派昏君所为,能引来这么大的天灾么?即便是先王那样荒唐,老天也不过用惊雷给点警告罢了。”
“你……夏虫不可语冰,说了你也不懂。能懂的早晚要懂,不说了不说了。”
本来吵得不可开交,少年郎却愤恨咬牙,自动退出了。
秦隐听得云里雾里,大约明白他们争执的内容是关于“王”,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想找那个少年郎问问,对方却早就混入人群不见踪影。便扭过头跟后面的老邢头搭话:“哎,您觉得刚刚那两位谁说的有理呢?”
老邢头没有回答,只是望了望天:“你不是听到了么?若是往后还有机会再见,只怕你们不用问也能知道啦,那时候要还有想问的,再来问我吧。”
秦隐摸了摸鼻子,还想说点什么,老邢头却突然激动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快看,大家准备进王城了。”
屋檐下,台阶上,围墙边的人纷纷站起来,争先恐后地涌入街道。
老邢头快步上前加入队伍,犹如一滴水涌入江海,不见了身影。
秦隐看着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冲方子清努努嘴:“去看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子清连眼皮都没抬,杵在墙边闭目养神。
“哎呀,看一眼也不会掉块肉。”秦隐实在是心痒痒的,厚着脸皮拖着他往前走,一边眉飞色舞,“也许去了还能分到吃的呢,最后一个馒头可是你吓得我扔的。”
方子清不说话了,他真是服了这个什么热闹都要凑,什么理由都能扯的家伙了。
王城门口。
夜色渐深,浓的跟墨一般。
灾民的暴动并不算激烈,只是互相叫嚷着要进城,但多数人都手无寸铁,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所以王城的守卫也只是象征性的拦一拦,实在有过激的便押解起来。
准确的说比起押解更像是隔离。
将过于激烈的和不太激烈的隔离开来,押解仅仅是实现隔离的一种手段罢了。
秦隐和方子清混在人群中,突然望见远处升起一道火光,直冲云霄。
四周随之一片哗然。
惊呼声,悲鸣声接踵传来,像烧开了一壶沸腾的水,方才还群情激奋的队伍长龙一下子没了骨头,分散开来。
大家奔走相告:“不好了,王宫起火了!王携鲛姬自焚了!”
王城的守卫也顾不上灾民了,纷纷进城救火,原本被扣押的灾民也得了自由。
城门口一下子空荡荡的,却并没有灾民进去,大家都就地坐了下来,闭目休息,或者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