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的洗漱成问题，刘扬又不好意思都让我来。我说你就闭上眼，当在洗浴城享受服务吧。于是她的嘴角就翘起来，呵，难得一见的微笑。

洗脸洗脚梳头发，她坐在床上表情很羞。

“怎么？我的专业服务不错吧，这种全套的至少五百块！”想不出什么能打破冰封，只好打趣。

“就你这样儿……”她怯怯的看我一眼，又笑起来，“倒贴我都不干。”

“你个小丫头，真挑剔，说的好像你常去享受似的。”我去倒水，心想那种灯红酒绿的富人消费场所哪是工薪族能承担的？反正我是没去过。

她笑而不答。也许是男朋友陪着去玩，不好意思说。

总算可以平淡的交流，稍微放心一些。

九点半刚打算睡觉。刘扬的手机响起，是周杰伦那首“简单爱”——“喂？我要睡了。我手给开水烫了……你在哪儿？你等会儿，我下去……”

熟人？

“丁姐，我下去一下。”刘扬着急忙慌的穿鞋。

“穿件外套，着什么急呀？”拿件外衣给她披上，突然有点担心，没来由的，“用不用陪你？”

“噢……”片刻迟疑，“不用了，我很快上来。就在楼下我男朋友给我拿些东西。”

听着她一路小跑的下楼声，热恋中的年轻人真是活力充沛呢！

独自静下来，想起月月。史无前例的把电话打到小别墅，没人接，打她手机，关机。她自然是有许多去处玩，她自然是去某个美容院做VIP保养，她自然…….不会那么小气罢。

心里感觉怪怪的。

半小时后，刘扬没有回来。她的手机放在桌上……

溜下楼去偷看，曾经和她的男友也有一面之缘，有些好奇他们的恋爱，既然那么相爱，为什么不结婚？既然那么亲密，怎么没发现刘扬身上的伤痕？

有钱男人都是如此粗心？

站在门口，空无一人。

左右张望，发觉夜晚的图书馆还真有几分恐怖。

“刘扬？”小声叫着，咦？她明明说一会儿就回来嘛。

顺着小路走，转到宿舍一侧，在那个幽暗的拐角，我听到对话。

“你吃饱了撑的，给她打什么电话？”男人。

“我给她打电话怎么了？你成天和她在一起我能不担心吗？”刘扬。

“我爱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要你管？”男人。

“我不能管你吗？你老婆以前不也管你吗？”刘扬。

“我告你，少妄想！在一起就好好待着，要不你给我滚蛋！”男人。

然后，没有语言了——我是指，我听到了剧烈的打斗声。

惊惧的探出头望过去，魁梧的男人拽着刘扬的头发把她摔在地上，然后用脚踩她的头！

“嘿！你干嘛的？”我以为喝斥会发自刘扬口中，却没想到是自己。

拼命的冲过去推开男人，也顾不得拖鞋跑掉一只。

“你……你是干嘛的？”他明显也被从黑暗中窜出的我吓一跳，站开几步。

“我是刘扬单位的工会主席，怎么样？”天哪，是我哪天发梦想到的吗？但这个称号真的非常合理且管用！“你是不是想我叫保卫处来人把你送派出所呀？”

其实出来时没带手机——真糗，这深更半夜的除了能叫宿舍看门赵大妈，谁也叫不出来。

“你管什么闲事？有你什么事？”那男人半信半疑，质问我。

“我告诉你，刘扬的事都和单位领导汇报了。她的伤我们也看了，你这样犯法你知道吗？你不改正还敢跑到单位来闹，不行我们直接到１１０那里讲。我是人证。”此刻的我，真的很有市级劳模风范，处事不惊，作风稳重，回想起来工会主席老白退休后应该让我接班呀。

气势汹汹的男人，光着一只脚但理直气壮的我，还有倒在地上满脸泪水与惊讶的刘扬，在片刻定格。

“刘扬你够狠，找人帮你。别忘了这工作还是我帮你找的！”那人愤然离去，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扶起刘扬，找回拖鞋。我们更像战场上的伤兵徒步而返。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刘扬想瞒也瞒不住。

其实过程很简单：从刘扬来图书馆实习就在外面的手机店兼职做促销，一来二去，和手机店的经理谈起恋爱。有钱男人，许诺给刘扬美好未来，但却从未提起已有妻子的真相。当刘扬一头扎进他的怀抱才发现一切，为时已晚，她成了遭人鄙视的第三者，身心受挫。但那位经理对她一往情深，声称离不开她，一定会离婚。在这种反反复复的矛盾中，刘扬下了最后通牒，三个月内不离婚就彻底分手。经过艰苦谈判——当然也有刘扬多次的登门“造访”，经理终于离婚，代价是把大部分财产给了前妻。

不可否认，一个由奢入简的男人一定不会开心，而一个跟着不开心男的女人只会更加郁闷——又或许时至今日钱己经不是重要的问题，而是他还有没有心情娶她？

于是纠结，于是痛苦，最后男人的婚礼定下来，新娘是一位更加年轻更加温顺的促销小姐……

我听了，并不悲伤。天天电视里都在上演这种剧目，司空见惯。但可怕的是后面——刘扬不甘心，于是拿从前的亲密合影给新娘看。婚礼全完了，人前的成功人士在亲朋好友面前身份尽失。于是，开始了暴力事件……

“为什么不离开他？”正常人的第一反应都该如此吧。

“我爱他。”正常人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他对你这样，不是爱情。”帮她擦着眼泪。

“他也不总是这样…….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想要个小孩子，他前妻生不了。”看着我刚刚梳好的头发被弄的一团糟，非常气愤，“可是他最近都不来找我，我知道他又有别人。无论如何我不能放开他，我想，不行我可以和别人……反正有了孩子，他不会再这样对我的。”

你疯了！心里默念着这句，但说不出口。

她躺在床上，长长的头发像个洋娃娃，但低低的领口露出脖子上触目伤痕，提醒着我那些伤害。帮她盖上被子，听她断续说着短暂人生中某些过往，比如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宠她像公主，可后来有了嫂子，所有都变了。比如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姐妹情深，后来朋友远嫁再无音信。比如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有如生父，去年因病离开人世……

原来她的记忆里，都是些悲伤的事。

而撞破我的秘密以后，是否也给她脆弱的心灵带去了创伤呢？

临睡前刘扬问我：“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就算你反对我的选择。”

摸摸她的头：“就像你保守我的秘密一样。”

看着她带着泪花入眠，唯有希望她做个好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