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位置不错，准现房，又有产权。我的电话几乎被打爆——虽然并无经商头脑，但本着五十万标准，最终以三十八万谈妥，预付十万定金，只等新房发钥匙。

终于在天气回暖时完成所有任务，然而当我拿着钥匙去找买家时，却得到全家移民不打算购买的答复！不管是计划不周还是故意找借口，总之在我怒发冲冠却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退掉定金——拒绝掉二千元补偿费——九牛一毛，有何意义？

最倒霉的居然还在后面——前段几乎人人买房投资的大潮狂退，连中介公司都成天发降价房传单，我那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房却再也卖不到三十八万的价格。

亲戚朋友工作同事当然不能透露卖房之事，不想背后被议论更多。跑了好几家中介，最终在接待员认真分析时事，深入浅出讲解金融经济规律后，咬着牙把价格降到三十万——不能再少了，再少……就真的完了。

即使这样，在寥寥无几的买家看过后，都表示如果不能议价，基本没戏。

那些日子我再无心看初发春芽的绿树，无心回味疲惫不堪的往事，连马画家被邀去杭州开研讨会也无心陪同。

“真的不去？公费。就当旅游吧。”他在电话里语气诚恳。

“不去了，这两天工作太忙，请不下假。”虽然一上午借阅室读者寥寥无几。

“可惜啦，我们单位只给我这个待遇呀……算了，回来给你带丝绸睡衣和绣品好不好？”

“别浪费了，我不用那些……”每次他这样对我，内心里就开始不知所措。

最后他带了春春去，有个助手也是年经人学习的机会。挺好，我本来就是多余。

躺在床上接到马画家报平安的电话时，一点都没被他兴奋的语气感染。他说这次来了很多业内精英，连从前在北京的恩师也破例参加。另外食宿安排蛮上档次，多少有点后悔没带我去。

“会议安排一周，我再陪老师玩几天。估计十来天才回去。”

“噢，难得会面，多玩几天没关系的。”

马画家像个“妻管严”般地向我汇报，而我却无心恋战。

今天馆长找我谈话了。

因为联系卖房的事给中介公司留过单位电话，恰好上午手机没电，于是电话打到办公室。卖房的事像点燃的导火线迅速传遍单位——最后在馆长耳边爆炸。

“晓丽，你要卖房？”馆长还能平静和我讲话，应该感恩戴德了。

“……”事出突然，我还没编好理由。

“你结婚……和这事无关吧？”

“没有。”摇着头，却那么心虚。

“房子分给你，按说我不该多话，”馆长点根烟，坐在桌子边，“我现在以长辈的身份讲，你要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啊！”

“我……我没有。”

“听你妈妈说，你爱人单位挺好，又是领导。房子应该不在话下……但你爸爸生前说过让我照顾好你。这些年来你工作又这么优秀，我实在……所以这套房，你应当珍惜。”

馆长的话意味深远。我明白，他为把这个指标给我顶了多大压力。我虽然结婚，但没有小孩儿，比起单位上有老下有小的同事仍然不是最困难的，更何况最近还背过处分。能得到这套房，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说馆长闲话，而我急于卖房的行为更是雪上加霜，诸如“利用职务之便洗钱、变向贪污公款”等等，恐怕越来越多。

“我不会连累您的。”在馆长有点无奈却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转身离开。

要怎么解释呢？这种事情，永远也解释不清。然而不解释，就只能让关心爱护我的人们担心难过。

“丁师傅，怎么不吃饭？”刘扬叫我几次都不见人，跑进来问。

“不饿。”没有心情吃饭。

“我给你打回来吧，今天食堂吃排骨噢！”

“不用了，你吃自己的吧。别管我。”翻个身打算睡会儿。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走来过摸摸我的头，“不发烧呀？”

好笑！难道人不吃饭就是因为发烧？

虽然刘扬还是打了满满一饭盒排骨，我却一口没动。反倒大白熊热情高涨，吃得满脸油光。

“嘀嘀嘀……”手机响起，咦？是上次来看过房的买家，莫非有戏？

伴随着一丝希望与刘扬抬手扔向大白熊食盒里的一大块肉骨头，我欢声笑语地接听了电话。

“噢……三万？不行，我这已经是底价了。”声音变得紧张，“大姐，这房子的质量，地段，这个价格已经很实惠了……你要说前几个月……是呀是呀……”

大白熊玩命地咬着那块已被吮干啃净的骨头，依旧不亦乐乎。

我要能像它一样，该有多好！

最后一个买家也没谈拢，再优惠三万的条件我无法接受。

然而，时间却不等我。

“我出去一下。”穿上外套，突然看见衣架挂着阿阳的围巾——忘了还她……

“这么晚了？还去哪儿呀……外面很冷。”刘扬关切道。

没回答，转身出门——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偶尔情绪波动也能互相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