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阳……阿阳。”恍惚间这样叫着。
“我在这里,丁师傅!没事,我们到医院了。”看不清是谁,但这个声音我认得,不是那个人……
几天间都是刘扬在医院照顾,就像我曾经照顾她那样。
经过治疗症状很快消退,只是以我如今的心态和几乎求死的糟糕状况,还是全身无力毫无食欲。
“耗着吧,人迟早要死。”这是我住院期间常说的话,也被列为最不受医生及病友待见的头号人物。
许是靠得太近反而不大注意,许是看在我病入膏肓的份儿上,刘扬的照顾可谓体贴入微。——她似乎厨艺了得,也不知哪里学来的,煲汤尤其厉害。
黄昏时分,暮色低垂,我半靠在床头望向窗外,刘扬从保温壶里盛出一碗汤,舀起还要用嘴小心吹吹,温度合适才送到面前。此情此景,恍惚间入口的汤汁也有阿阳的味道。
能令我念念不忘的,只剩这个名字了。
一星期后,医生通知我办理出院手续。
那天刘扬值班,只好让我这个病人跑上跑下办手续。坐在一楼大厅里等着打结算单,却看见某个似乎熟悉的身影晃过眼前。
“晓丽?”阿阳同时也看到了我,“你怎么在这儿?”
“我……”陪同事看病啦,做例行体检啦,哪怕实在无故来医院逛逛都没事——但想起自己现在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和人字拖,怎么扯谎都没用了吧,“我有点小感冒。”
“不要紧吧……感冒,用住院的?”打个点滴就走当然不必这样全副武装,重感冒和非典大概才能有此待遇。
“没事没事,这不就出院了吗?正等着办手续呢。”故作轻松,但看到阿阳不安的神情,又轻松不起来。
不想给你增添困扰,即便只是这样焦急地望向我,那点不切实际的冲动和幸福感就又蠢蠢欲动起来。
有你的目光追随,死掉也会进天堂吧。
她帮我收拾东西,打车送我回单位。
她指着我手上扎针留下的瘀青问我疼不疼。
但她没碰我,更没企图陪我进宿舍——那道门是个禁忌,对于我也对于她。
“别对小磊说,也别对我妈说。省得他们担心。”分别时我嘱咐道。
“好的。你要小心身体。”
她坐着红色的士离开,正如某天我窝在宝马里用余光瞥见的景像,倒视镜中牵扯到敏感神经的那个人,最终变成苍茫一点,无能为力。
不论怎样,至少我们之间仍存在专属的秘密。
当时头脑发昏,或者我的头脑早就开始生锈……居然没问,她去医院做什么……
病愈上班,重回规律枯燥的日子。还有什么值得期望?五十万,在月月临别慷慨之后,仍非我能力所及。
某天,刘扬吃过早饭拉我逛街——奇怪,这孩子平日生活节简,也很少朋友,几乎看不到她流连于购物广场。不过我也无聊,索性跟去。
两个人,各怀心事,走马观花半日,一无所获。
累了,她提议去附近一家麦当劳喝饮料。
中午时分,餐厅人满为患,她却执意等位,那份坚决,不容反对。
两杯橙汁,冰气十足,刺激一下疲惫的神经。
突然听到外面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噢?结婚的……这么多辆奥迪,还有超长的凯迪拉克噢!”正对面豪华酒楼办婚宴,宾朋满座的样子。
“是呀,真气派。”刘扬也侧头看去,明显动作迟缓。
靓车上扎满红玫瑰,有扎着小翅膀的花童打开门,新郎新娘下车,拍照合影。
闪光灯下的他们俊美潇洒,看来看去,却似曾相识……
某个寒冬夜,在昏暗灯光下痛打刘扬的男人,似乎也有这样的身材和脸孔。
回头再看刘扬,已是泪流满面……
一切都有原因,逛街是借口,歇脚是借口,连这杯好喝的橙汁都是借口。她不过是,想看看这一幕罢了……
看这个做什么?徒增伤感罢了……傻瓜,莫非你还爱着他?
死都死过了,你却还爱着他?
“我们走吧。”新人踏着红毯步入酒楼,我对刘扬说。
“让我再坐一会儿。”她自己给自己擦擦眼泪。
“伤心事,别去想了。”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安慰。
“怪我自己,其实他对我很好。”不相信那个曾对她暴力相向的男人,还能得到如此褒奖?
“他从前对我很好的……也说过一定会娶我,怎么突然就这么讨厌我了?”能了解她的悲伤,即使并没勇气看自己心爱之人的婚礼。
她跑去卫生间洗脸,我提包离开十分钟。
她回来时,我又站在原地,虽然右边衬衫袖子上有两公分的裂口。
怕什么,我只是在金壁辉煌的典礼台上简明扼要了刘扬的心情和处境,我说你可以选择你的未来,但你抹不掉你的过去!
毫无悬念,我被小鸡似地丢出来,还好,发型都没乱。
相信一场幸福甜蜜,情绪饱满的婚宴因此泄了气。气急败坏的新郎指着我鼻子骂道:“知不知道我给了她多少钱?她是又想当□□又要立牌坊?!”
他的理直气壮恰巧让众人瞠目结舌,其中也包括我。
看来失去理智时真不能乱说话。
“谢谢你为我出气。”回程路上,刘扬对我说。
很诧异,以为她会担心我的危险或是嫌我太过冲动,但都不是……
“忘了他吧,不值。那人根本就是一混蛋!”钱不能解决问题,感情永远不像商品交易般简单,所谓补偿,大多是敷衍之辞。
刘扬点点头,虽然又有眼泪滑落,但对于那男人的定性算是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