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不仅想你,还要见你。就在凌晨时分,把这些年来在梦中苦苦保守的秘密,真切告诉你,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我仍是如此地——爱你。
不求回复地安然入睡,非常放心,这份感情的重量,我相信你会懂。
然而天亮以后,一切,背道而驰。
“喂,是我。”借阅室安静如常,手机振动的“嗡嗡”声还是吓我一跳。
那边,似乎嘈杂。
“噢。”刘扬就站在不远处整理书籍,我故作平静。
“和你道个别。”这句话,下了好大的决心吧,声线急促。
“什么?”急忙跑到走廊,“你说什么?”
“和你道别。”这一句又分外沮丧。
“你去哪儿?”
“我保证再也不见你。”
“你到底去哪儿?”不可控制的我,难以相信会再次失去——就在豁出去企图抓住片刻幸福的当口。
“……”她哭了。即使杂音再大,仍能清晰听见一声啜泣。
与曾经道别时,你也这样压抑地哭过吗?重逢我却以亲人的身份时,你也这样压抑地哭过吗?那么,顺理成章,在终于听到我内心声音却决然逃开的此刻,你还是这样压抑的哭了。
“你能不走吗?”小弟、婚礼、家庭……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抵不上我的心!
“我对不起太多人,晓丽,只有你能明白我的对不对?昨晚的话,我知足了……我不能太贪心。”
“不管以后怎样,去哪里,你都要相信我……待你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放弃了就不该再回来,我笨得又弄巧成拙了……”
“一直想和你说,好多话。但看着你,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讨厌我,我都可以承受。但我受不了你在身后那样忧郁地望着,我会想,这些痛苦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强加给你的。”
“你恨我,也好过你小心翼翼地维护我,那样的分寸距离,让你为难……”
手心汗湿,就在这寒冬季节,以至于不等阿阳说完就挂断电话的动作都有几分颤抖。
这样的话,只言片语足以令我崩溃,更何况长篇大论?
冰封到枯萎的心,冷得痛;猛然浸泡于岩浆,只有更痛……
奔下楼,奔上大街,拽开停靠路边的出租车门时,司机侧目。
“火车站。快点!”百元大钞直接拍在方向盘上。
是否眼睛都充了血?刚才清楚听到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去往北京方向的T某某次列车即将检票,请旅客……
给我一点线索吧!上天,无论如何,请让我抓住一点——爱的尾巴。
冲进候车大厅的时候,我想,恐怕来不及了——更何况,根本不知道是第几候车室。
从前接小弟时,好像都是三室,但提速、改线、改点的,没准儿已经换了。
唯有碰碰运气。
她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发型?背了什么书包?不得而知。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这个,那个,这群,那群,阿阳……你不能狠狠撕开我疗养多年的伤疤后又一走了之,甩手不管……你不能!
手机在此刻响起,我几乎感谢上帝般地接了,也许阿阳惊讶于我挂掉电话?
“喂?”
“喂,是我,月月。”
“噢。”
“今天那个老中医过来,我接你去吧。中午一起吃个饭,人家时间不多下午就走。”
“啊?……我,我有事。”除了满眼人头,努力辨别,我根本无暇分神。
“你在哪儿呢?这么乱?”月月也不由提高声调,“我接你去。误不了你什么事……”
在涌向检票口的人群中,忽然有那么一瞬,我看到非常模糊的侧影——模糊却又熟悉……
“月月,我有急事。去不了。一会儿再说吧。”挂掉电话,大步奔过去。
然而那背影浮浮沉沉,终究通过检票口,向通往月台的甬道而去。
我却挤在人潮中,脱不了身。
“票呢?”检票员伸手。
“我送人。”我被挤得快要站不住脚,胡乱编了个谎。
“站台票。”还是伸手。
“没买……”
“出去补去!”一挥手,我被另两位“请”了出去。
连申诉或请求的机会也没有,只好慌慌张张去买站台票,再进去,那个身影早已不见。
车快开了,三三两两的人们互诉离别:有老妈跟着儿子一个劲地往包里塞吃的,有朋友同事祝福“一路顺风”的,有兄弟姐妹帮着把大箱行李从车窗递进去的。
最多的,是一对对情侣,揽着,抱着,吻着,这年月这环境,表达一下感情不算过份。
然而,我却越看越伤心。伤心到,眼泪已经不停打转……
几节车厢的乘务员开始上车,关门。
站台上,只剩一堆将要为离愁所困的人们……
攥着被揉烂的站台票根,孤独于人群之中——我和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晓丽!”
神经质地朝声音方向望去,拥挤的车厢内,有个脑袋半探出来,迟疑地惊异地惶恐地面向我。
甚至还惯性地挥了挥手。
车站的工作人员喊着让大家退到线外,注意安全。
几秒钟的发愣,恍然大悟——这样的机会,我还能有几回?
没头没脑地冲上车,把手里的纸团塞给乘务员……
“我补票!”也不顾人家听没听清。
阿阳从车厢中部挤出来,看到我的那刻,火车开动。
这一刹那,隔了横七竖八各自心事的人群,我仍然清晰地发现——她眼里闪烁的——惊喜的光芒。
手机又响了,还是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