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叁这厮吃也不忘记噼里啪啦说话。
嘴里一堆八卦,说生意场上某某秃驴不让地盘,说秘书和下属搞上,说自己的情人怎么怎么样……这话题跳动愈大,总也免不了提起贺祟。
冯叁也是难得正经些:“老陈啊,我跟你讲讲,就你生日那天我本来想给你搞个party。结果撞见贺祟和范思鑫那家伙卿卿我我,我一没憋住,叫人把贺祟车给砸了,这不,昨个我那雪佛兰当夜就被拆得只剩车轱辘。”
“贺大畜牲他是做事狠绝了,记仇也记足,我生怕你俩要真山穷水尽了,他非逼死你不可。”
冯叁见陈眠不说话,干脆一咕噜说完:“换个人不成吗?非他不可也太不要命了。范思鑫那人我看贺祟真蛮喜欢的。”
陈眠发觉冯叁有时说话挺准的,可能同是含着金汤匙出世的人会更有体会和明白。
与生俱来的优越给予人许多,好的品质有,坏的品质也有。
贺祟说过:“人的两面性不是非黑即白,它是复杂多变的,随时随地转换而形成。每个人都是悬崖峭壁上的金雕,一半属于天空,一半属于地底。”
陈眠不是那种家庭长大的人,他更多的只有一腔孤勇。
也就只能漫不经心说句:“祸害遗千年,我还死不了。”
“讲真的,外人看不明白,我看得和明镜似的。贺祟这禽兽妥妥变态,他吊了你几年,可他丫哪一任不是长得和你有些像啊。”冯叁说。
陈眠如鲠在喉。
其实不是他陈眠有幸能成为贺祟择偶标准,而是贺祟从始至终都是好一口年轻,鲜活,甚至纯粹模样。
干净的人如同白纸,未经人事风吹雨打。贺祟习惯在上头添墨逐笔,有人被他画成山水,有人被画成牡丹,有人像参天大树,也有人像烂泥。
陈眠自认是最后一种,他没有按照贺祟给予的东西活着,反而陷入困境不再年轻稚嫩,并且沾染世俗,充满戾气。
陈眠也从来不惧怕贺祟会对自己干什么,他求之不得。
愧疚两字,使陈眠有恃无恐。
他最终动了动双唇,问冯叁:“有烟吗?”
“有,出去吸么?这里还有学生呢。”
陈眠的鞋子摩擦着地面大理石的阶梯。他低下头略停滞不前,冯叁在他身旁忧心忡忡地望着。
陈眠点烟,姿势有些僵硬,此刻的五官显得过于黯淡。
冯叁打了打自己的嘴,骂道:“老陈,我又他娘的嘴贱。认错了,真不提他了。”
烟雾缭绕,尼古丁气息弥漫,从口鼻深入肺部。
陈眠深吸了几口烟,扭头看冯叁说道:“你说咱这什么时候下初雪。”
“下雪啊,这几年贼不好说,早些11月就开始下,晚些就次年二三月下起,反正都是冷,咋突然问这个?”
“我第一年在北京看的雪是真的美。”陈眠的后颈被冷风钻入,凉意渗透:“往后这些年雾霾越来越重,都不好看了。”
冯叁附和:“要不咱去三亚度个假?过过冬呗?”
“得了吧,你这混球怕冷的要死还要穿成这样。去哪都不管用,活该冻成棍。”陈眠熄了烟,跺着脚走回里头。
冯叁也是浑身一激灵,骂道:“还真别说!这一反应过来真他妈冷啊!”
苹果脸小姑娘直看着陈眠忍不住脸发红,有些羞涩道:“客人要不要喝杯姜茶?”
陈眠刚想说不用,冯叁那混球立马蹦哒进来,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后,一听姜茶,连忙点头:“要要要!老妹,给哥多放姜。”
那傻叉模样,苹果脸小姑娘也是颜狗晚期,看着实在有些可怜巴巴,连忙:“好的,稍等一会。”
这可让冯叁重整雄风,瞬间脚也不抖,刘海一撩,得瑟吧唧凑陈眠耳朵边说句:“瞅瞅,我厉害不,这一出手就让这小姑娘为我神魂颠倒,不得了不得了。”
陈眠忍住粗口,看了一眼还在奋笔疾书的学生,道:“你赶紧闭起嘴。”
冯叁也算是识时务,立马老老实实在座上呆着,时不时拨拨手机,时不时眼巴巴瞅着陈眠。
让想专心发呆的陈眠实在忍无可忍,问道:“怎么就坐不住呢?”
“嘿嘿嘿,老陈啊,能和你商量个事。”冯叁仍然厚着脸皮,疯狂逼1叨:“雪佛兰不是没了嘛,我那另一辆被唐匡丫搞走,你不是还有一辆那啥车么,要不借借我呗?”
陈眠没有什么二话:“回去咱钥匙一扔,再没点溜儿,贺祟不找你麻烦,我都得把你家拆了。”
“没问题没问题。”冯叁一乐呵什么都好说。
两纸杯姜茶一上。
冯叁都喝得怪起劲,吹一口喝一口,直竖大拇指:“暖呐!舒坦――”
这作风,这行为,接地气到能和天桥底下人玩一通,太特么不像个矜贵主。
陈眠穿上外套和冯叁出了麦当劳。
也是冷风嗖嗖,直把人吹的寒毛直竖。
陈眠手里还拎着个米老鼠,冯叁看的怪稀奇,问着:“诶,哪来的?”
“店里小姑娘送的。”
“我咋没有啊?”冯叁挠头,不解道:“为啥不给我一个,不是,那小姑娘怎么那么鬼啊。”
“你思惆自个一进门说的是什么话。”
冯叁忍不住摇头:“不不不,老陈啊,就是这个世道吧,长的好就是特权。也罢也罢,我冯某人自认姿色没有你过人,但是这内心的灵魂就无比绝世。凡人不懂,不懂呐……”
这厮吹牛皮就吹个不停,嘴炮十足,也不晓得上辈子是不是个唱戏的,咋这么能说,特么不累么,陈眠默默诽谤。
顺着道走了几步,突然看见前头一小超市门口围了不少人,骂骂咧咧什么听不真切。
陈眠刚想和冯叁说别去凑那热闹,万万没想到,还没张嘴说个半句话,那货就屁颠屁颠过去了。
冯叁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几个大妈还在推推搡搡,他大声冲陈眠喊道:“老陈过来,是之前那农民工!”
陈眠连忙走近,人群围得紧,好不容易扒开一条缝,一眼瞅见那解放鞋还真是醒目。
吴百胸腹肌肉健硕分明,大秋天穿了个白背心,却满身热汗,眉头皱得解不开,显得贼凶狠。
他大手里拎小鸡似的拎着一孬里孬气的光膀子男人,一脸肾虚不说,瞧那裤子勒腰带,估摸是吓出尿了。
女人半裸着在地上,哭哭啼啼梨花带雨,居然还有力气吼了句:“吴百,我认错行么……”
得了,不用猜,捉奸一码,农民工这兄弟被绿了。
冯叁撇撇嘴,没劲,瞧了瞧吴百的肌肉,顿时那叫个哈喇子羡慕嫉妒恨啊。
陈眠听见周边大妈大爷纷纷嘀嘀咕咕。
“不要脸侬,欺负老实巴交干工的。”
“瞧瞧,这好好姑娘非要不检点,天天和衰狗男人眉来眼去,我老婆子看的可真真的。”
“大冷天的,也真是活了个该。”
……
吴百那模样估计也是气疯了,陈眠连忙出了人群,闹大也不好,这么多人看着也是笑话。
冯叁一见陈眠进去了,他也顺着过去,能近距离看肌肉,不看白不看。
“吴百,先放下这人,外头冷得慌,找个地再了这事。”陈眠开口说道。
冯叁也接茬:“对啊,农民工兄弟,有话好好说,再咋搞死,也别脏了周边大爷大妈的眼皮子。”
人群里有理事的大爷也发话:“对对对,家里事家里解决,先散了,大伙散了哈。”
这一造劝,吴百松开手,攥拳咔嚓咔嚓,后狠狠地冲那男人吐了口唾沫:“日我马子你他娘的先补点肾成吗?给老子滚麻利点。下次再看见你,老子废了你根。”
冯叁一听,恨不得鼓掌啊,这农民工狠呐,咋这么对胃口呢!
大伙散的差不多,男人连滚带爬跑了,也不知道溜进哪巷子里,徒留地面那娘们还在抽噎。
陈眠也算发发善心,把自个外套披她身上,只等吴百怎么说了。
冯叁吊儿郎当,居高临下用唇语说道:“婊1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