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好意，依上云未曾体会到, 反觉得她图谋不良, 上下打量她一眼, 不过她这番话，自己也毫无意外，淡淡道：“朕让你去南越，你还会回来吗？”

穆湘洛不想她这般直白，斟酌须臾, 才道：“陛下想多了, 我若是出使, 自不会置两国邦交于不顾的。”

“此事不用你多想, 三殿下想入朝堂也可，今日与重臣也算碰面，他们也认识你了。”依上云直接拒绝, 不留余地，这个孩子看似乖巧，实则骨子里隐着戾气, 十分不受教。

穆湘洛一点也不失望, 不过试探罢了。

她自沉默，依上云抬眸就看到她额间薄薄汗水，起身握着她的手。穆湘洛自知拗不过她，也不挣扎, 由她乖乖牵着, 见她出殿, 怪道：“陛下要去何处？”

“送你回长生殿。”依上云接过宫人手中的披风，转身给她系上，又从宫人手中拿过帕子，予她擦了擦汗水，低声道：“今日唤你过来，无非让众人见过你。之前，你鲜少出门，他们都不识得，今日算作见面，也好你他日行事便宜。”

这话似在解释，声音不高不低，廊下宫人宦官都听得清楚，苏然悄悄抬首，观到帝王唇角浅淡的笑意，这般温婉细腻，她从未见过。

陛下是女子，虽说四国也曾有女子为帝，但毕竟少数，且陛下又非穆氏，皇位得来自然辛苦。北周眼下平定，穆家依旧将眼睛放在她的身上。

依上云也是奇女子，明知穆家所想，不动其分毫，由着他们的小动作。明帝三子皆在，轮不到其他旁支血脉，她并不急迫。

苏然依旧守在紫宸殿，见着二人缓步离去，远远地望过去，陛下牵着三殿下，除去高位者的威严。苏然觉得，储君人选，或许就落在三殿下身上。

虽说她的念头荒唐，但是依上云行事不同其他帝王，采纳良言，她可放权于内朝，也可瞬息废弃外朝，前些年她看似不理朝政，可是六部运转，井然有序，各主其位，并未乱套。

细细想来，陛下或许就想立三殿下为储君，延续北周帝王天凤血脉的传承。

苏然御前伺候不过半载，她对于帝王雷厉风行的手段，甚为惊叹。她是凌州城内有名的才女，自小为人惊叹，自负不俗，可是遇到帝王，她望尘莫及。

她想得煎熬，依上云领着阿洛，已走出紫宸殿。

临走前，恰好看到樱花，不知为何，多年不衰的樱花，出现凋零的现象，她停足，看向依上云：“陛下近日受伤了？”

樱花乃是人为灵力呵护，眼下出现凋零，只能说明那人灵力不济。

依上云瞥她一眼，牵着她就走。穆湘洛却倔强地站于那里，隐约猜到一些，她之关切，显而易见。

“不就一株樱花，凋零亦可，春日百花，何愁少了这一抹颜色。”依上云不以为意，触及她暗淡的眸色，满意地弯了唇角，“春寒料峭，早些回去。”

宫道上人烟稀少，走出议事的紫宸殿，就遇不见宫人了，穆湘洛觉得自己应该去见见枫糖，它是如何蛊惑依上云的。既然她不愿意说，枫糖那里应该会说的。

依上云熟知她不会罢休，观到两侧深深宫墙，思忖须臾，徐徐道：“既然你想知道，朕也不瞒你。浮云从大祭司那里夺回血玉。只是血玉难以为人掌控，我将你魂魄提出，耗费诸多灵力。血玉似是会吸取灵力，我不敢再用，归还浮云。”

浮云能从大祭司手中夺回，只怕不易，再回去，大祭司必不饶他，穆湘洛面上紧张，“那浮云可曾有事，大祭司非良善之辈。”

开口关心其他人，让依上云诧异，她顿足，笑意生涩得很，问道：“你莫非动情了？”

“什么？”穆湘洛脑子里乱糟糟的，陡闻此话，未曾反应过来，须臾后，明白此话，面色红了红，摇首道：“陛下想多了，旧日下属，若为了我之事而丧命，我自然过意不去的。”

旧日下属四字，很合依上云心意，她顿觉这个孩子言语尚可入耳，不再激她，便道：“你若想知晓他下落，朕可派人去查，不过只可查到他的去处，其余不管。”

太一门与北周，本就势成水火，帝王插手内务，只会引起纷争。穆湘洛自是明白，依上云能够妥协，已是不易。她抬首，依上云眸色皎皎如月华，如常幽深，雨后春日，多似朦胧，更给她添就了一抹飘渺仙气，如仙般的姿态。

她与寒羽境界相差并无太大，但二人给人感觉不同，寒羽往常明眸善睐，但笑意背后总带着黑沉之色；依上云看似清冷孤僻，她若展颜，温雅娴静，带着高位者的气质，西山脚下村民奉她为花神，却似很恰当。

穆湘洛得到应允，抿了抿唇，如失语一般，不再开口。步行几步，恍然想起方才之事，又问道：“那经脉……”

“你今日的话不觉得多了些吗？”依上云冷冷瞥她一眼，见她垂眸，又不忍再呵斥，只道：“你若想知道，乖顺些，指不定朕哪日就告诉你。”

穆湘洛忍不住想反驳，念着她替自己修复经脉，忍了忍，只嘟哝道：“何谓乖顺，像二殿下那样？”她不敢提及大公主，必会惹得她伤心。

依上云耳力灵敏，自然不会错过，终是摇了摇头，道：“他那是鸡飞狗跳，平阳城待不住，又吵着回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