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将所查详细说于帝王, 时不时地看着研磨的少女, 她知晓陛下用意, 便一字不漏地说清楚。半盏茶后, 她停下来,等待圣意。
穆湘洛对于圈地一案,并不感兴趣,她被拖来旁听,只为敷衍一二,眼下便盯着那团墨迹, 挣扎须臾后,决定用术法试试,帝王冕服,制造颇为不易的。
她屏息凝神,欲催动灵力时, 袖口的墨迹动了动,依上云转首望着她,面色铁青,蹙眉道:“三殿下, 有何意见?”
被发现后,她急于收回灵力, 脚下虚浮, 晃了晃, 依上云及时扶住她, 捏着她的手腕发狠, 似是不悦她这般散漫。
穆湘洛怔了怔,凝神望着她,手腕发疼,也毫无知觉。她恍然意识到什么,其实此时她插手圈地一案,不是明智之举,依上云显然站在权贵的对面了,她要做的事无人可阻拦,那么,她也没必要掺和。
兼之,她方才也没听进去,垂眸道:“我没听。”
显然,穆湘洛很诚实,依上云斜睨她一眼,翻着书页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极为清晰,穆湘洛心跳加剧,望着气定神闲的温玉,蓦地问道:“温相,阿净最近忙吗?”
圈地大案在前,她竟问这些琐事,温玉一时语塞,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踌躇少顷,微微俯身,答道:“温净与寻常一样。”
中规中矩的回答,穆湘洛点头,她欲再问,就见依上云握着朱笔,圈了几处,再次合上,交于温玉,吩咐道:“你先回去看看。”
“是。”温玉领命退下。一时间,殿内又只剩下二人,依上云垂眸望着自己的衣袖,指尖抚了抚,蹭了些黑色墨迹,笑了笑,“你好像连研磨这种小事都办不了,手不稳还是心不宁?”
穆湘洛心虚,踏后一步,双手背到身后,无辜道:“两者都不是。”
“哦,那是朕的墨水不好。”依上云靠在那里,神色慵懒,清冷的双眸映着阿洛微红的面色,她似是想起什么,弯唇笑道:“朕猜应该是你手不稳。”
这般的笑意看似和蔼,穆湘洛总觉得平添几分寒意,她往后退了退,与帝王隔了些距离,咽了咽唾沫,忙道:“要不我帮您去洗。”
“洗?不是想着用术法消去?”依上云反问她。
气氛骤然凝结,穆湘洛总觉得她这样让人心颤,她确实不愿染上朝政,圈地案后,权贵一派会陷入低谷,但他们都会记得这个江山是北周穆氏,而非依氏的。
所以当依上云想要改国号,他们势必会反对,穆夜在外未归,免去尴尬。那么,她方入朝,又该如何抉择,偏向谁都是错误,不如不管。但这样的心思,不能告知依上云,只能慢慢糊弄过去。
清冽的目光闪了闪,穆湘洛分不清她到底是何打算,她这些日子忙着修炼,无暇去关注朝政,她眉眼和软,低声道:“圈地一案,您不让我管,又何必问我意见,再者我心不在朝政上,对于朝堂之事,我一知半解,甚至不如二殿下灵透。”
她很冷静,对于沾染权力的事都保持着平常心,这点与穆湘芷不同,常人看待权力都带着痴狂,趋之若鹜,偏偏她不是,显不出丝毫贪恋。依上云双眼微微眯,阿洛越这般淡然,她就越会想起以前的自己。她似笑非笑,言道:“你是装傻,也罢,随你,朕给你时间去适应。”
“当真?”穆湘洛眼中泛起层层涟漪,未料到她这般容易松口,本当一筹莫展,闻言后,抬眸望着她,修长的眼睫颤了颤。或许她将依上云想的太过苛刻了,目光落在依上云渐渐柔和的面容上。
她这般模样,让依上云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默然叹息后,便无奈道:“替朕将衣服洗净。”
说完,她便起身去偏殿更衣,宫人捧着干净的衣裳,穆湘洛坐在一旁,端起茶水,浅浅饮了一口,茶香诱人,口齿存着香气,难以散去,她不免道:“这是什么茶。”
婢女笑道:“这非是进贡,是苏大人从外间带来的。”
“苏大人……莫非是苏然?”穆湘洛饮了一口,热气氤氲,唇上沾了些茶水,抿了抿,一问到底的模样。她眼中的喜欢,昭然若揭。她善品茶,可是不知此茶的由来。
“并非这个苏大人。”婢女回道。
穆湘洛不解,能将茶送至御前,必然身份显赫,亦或者是陛下亲信之人,而她认识当中只有苏然。她放下茶盏,走入内间,依上云回身看着她,又看了眼一旁衣裳,眼神示意她替她更衣。
依上云性子孤冷,她记得幼时,贴身之事她不喜旁人来做,更衣之事,她大多自己去做的。穆湘洛不疑有它,衣裳是她弄脏的,更衣而已,又非旁人,谈不上屈辱之类的。
她乖顺,依上云也懒得说话,她看着淡青色的衣物,再看陛下发间的簪饰,言道:“母亲衣裳太过素净了,像是得道成仙之人,羽化成仙。”
明明是夸赞,依上云却觉得哪儿不适,在她直起身子的那刻,象征性地捏住她的脸颊,不满道:“我若羽化成仙,你是不是就是自由了?”
还好,没像幼时那样揪耳朵,穆湘洛后退两步,捂着脸,抱起冕服,哀怨地望她一眼:“夸人还要挨骂,真不讲道理。”临走不忘看她一眼,似是将她这番模样记在心了。
说完,疾步匆匆离去,跨出门槛的时候,远远看到一名女子,由宫人引着,容貌看不清,衣袂飘垂,远观更似仙人,仙风道骨,她不仅想起寂笙,灵台澄净,姿态优雅,可惜性子太强。当年她若避去锋芒,保存实力,不与北周争锋,怎会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