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红酒绿之地, 在白日间都很低调, 门匾之上更无金贵之物来炫耀, 也难怪被旁人认作是酒肆。依衡惯走于坊间, 自是晓得这个仙淑阁,她笑道:“自然是酒肆。”
温净双眸一闭, 险些被气晕了过去,她是不敢入此地的,阿娘若是知晓, 腿都给打断了。她伸手就想拉住阿洛, 却发现依衡比她快一步, 拉着人入内。
依衡是依家庶女, 在家不起眼,又无长辈疼宠, 胡闹惯了。温净气得跺脚,凝噎懊恼, 抬脚也追了进去。
秦楼楚馆, 按理是白日萧条,晚间热闹, 可当温净进去后, 就瞧见屋内中央高台上,有一男子踏花飞舞,舞姿潇洒, 挥袖间似踏着七彩霞光, 美轮美奂, 温净看了一眼男子样貌,唇红齿白,她缩了缩脖子,竟比女子还妖孽。
几步前的依衡似是来过此处,熟门熟路地将人带往雅间,穆湘洛同样看到踏舞男子,她不傻,自然明白此处是何地。秦楼楚馆,里面皆是女子伺候男子,而此处恰好相反,她羞红了面色,抬脚就走。
依衡费了心机才将人骗进来,怎会轻易将人放走,拽住她的衣袖,立即道:“三殿下,既然进来了就看看,随意看看而已,少不了银子的。”
穆湘洛抬眼瞥了眼趋步走来的妇人,浓厚脂粉味着实刺鼻,刹那间面色沉凝,她拂开依衡双手,冷冷道:“依衡,你要玩自己玩,我有事。”
“别呀,三殿下……”依衡嗓门很大,妇人面上一喜,顺势拉住穆湘洛,谄媚道:“原是三殿下,来了何必走,瞧上谁了,我不收你银子。”
温净也觉得头疼,阿洛误入此地,不消一日,三殿下来此的消息,就传得整个皇城都知晓了。她觑着阿洛寒冰似的神色,考虑要不要将那老鸨唤走。
穆湘洛抬起头,眼中倒映着碎冰,落在自己的袖摆上,那里被老鸨扯得不像样子,琉璃一样的眼色顿生焰火,不消瞬息,她就挥袖将老鸨推开。
一阵风滑过,老鸨即将摔倒时,依衡扶了一把,她也被吓得不敢言语,这样的气势,她确实第一次见,她未见过陛下,自然就不曾知晓高位者震怒是何模样,但此时她懂了。
穆湘洛转身就走时,楼上走来一位男子,白衣飘然,眉间自带冷意,她顿住脚步,依衡一双机灵眼在穆湘洛身上飘忽,见她眼中生起惊喜之色,瞬息后又消逝,略带失落,她恍然意识到什么,示意老鸨上前。
老鸨在花丛中风浪见多了,眼下哪儿不知道情况,立即将那个白衣公子拖过来,笑意堆满脸颊,道:“三殿下莫不是看上这个了,这个公子什么都会的。”
一旁的温净也同样震惊,凑到阿洛身边,嘀咕道:“这是浮云吗?不是说浮云死了,魂魄都不留,怎么有人这般相似。”
穆湘洛初见觉得相似,再看觉得他身上少了股傲气,五官相似罢了,她屏息后,试探一二,看看是否又是幻术,一番试探后,并非是幻术。
或许,人海茫茫,确实有人长得几分相似罢了。她默默叹息,抬脚出了仙淑阁,平静几日的心境又被打破。依衡追了过来,甚是好奇方才之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很多,荤素不忌,穆湘洛被她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最后,依蘅见三殿下一脸茫然之色,不得已道:“您若喜欢那人,不若做个面首,最为妥当。”
穆湘洛甚是莫名其妙,显得意兴阑珊,怪道:“何谓面首?”
依蘅咋舌,盯着温大人铁青的面色,恍然意识到这位三殿下清纯得很,便轻咳两声,道:“面首就是朋友的意思,如你和温大人这般。”
温净干干地咽了口唾沫,望着依蘅,也着实不懂女儿家为何懂得这么多,她拉着阿洛便走,依蘅便死乞白赖跟着,她在皇城内甚少见过这般淡泊从容的人,眼中一番挣扎之色,选择跟着穆湘洛。
穆湘洛念她是依家的人,也不拘束她跟着,待她再寻酒肆时,先抬头看一眼,查探里面是否有客人,清楚后才抬脚入内,她不饮酒,想来依蘅爱酒,便点了壶酒予她。
因她在,穆湘洛也不敢提及它事,由着依蘅与温净对饮,说好一壶酒,结果两人饮了三坛。温净醉了,满口胡话唤着阿娘,她便将人扶着,欲送入相府。
店家掌柜跟着她身后,依蘅跑得极快,她顿时明白,从袖袋中掏出银子结账。出了酒肆,依蘅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处,穆湘洛顿时明白依蘅的处境,想起那个与浮云极为相似的人,便给她些银子,让她替他赎身。她着实不想让那张与浮云八分相似脸颊的人,整日待在风尘之地。
依蘅收到银子,大为惊讶,看着令人羡慕的黄白之物,暗自咂舌,果然是皇家子孙,出手竟这般阔绰,她收了银子,笑道:“赎身后如何处置?”
这点未曾想好,穆湘洛扶着醉酒的温净,好奇依蘅的酒量,竟如常人一样,她想了想,便道:“随你,勿要留在那里即可。”
依蘅不解她的做法,也认真想了想,三殿下托她办事,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炸了眨眼,诚恳地望她一眼,这里的银子不仅能够赎人,还可置办宅子,金屋藏娇都可,她道:“做面首?”
“面首?”穆湘洛诧异,她从未想过与旁人做朋友,眼中淡起云雾,温净靠在她的肩上低低呻.吟,她开口想拒绝,就瞧着依蘅欢欢喜喜地走了,她扶着温净,脑海里掠过浮云的容颜,心中一揪,朋友便朋友,横竖他日不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