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抬头去望母亲，秋水双眸里隐隐透着悲悯, 仿佛也在感叹当年稚子牵连的无奈, 冰霜乍融, 流淌过心河，穆湘洛突然感悟到一些事的存在，她道：“母亲可会因温净而牵连温氏？”这是温玉的担忧, 也是萦绕在心头的绳索，若是单单温净一人, 温玉也不会苦苦挣扎寻不得出路。

“朕的心中若只有权势, 只有争斗, 温净便活不到今日。”帝王一言, 透出邈远之色。

穆湘洛心头涌动着异样的情绪，渐渐归于平寂, “我好奇依衡背后是谁，依家只道她不受重视, 出入无人管问, 因此她的行踪竟无人知晓，也是奇怪。”

“十之八九是大祭司。”依上云对于此事看得极为通透，人有执念, 一看便知。大祭司的执念便是血玉, “南越那里已经待太一门人如上宾, 如果我没料错, 你们太一门的住所该是定在南越, 对吗？”

南越在四国之内, 势单力薄，与北周想比，相差甚远，四国的平衡无人敢去打破，就连依上云也心存忌惮，才给了南越与太一门合作的机会。

听她言，穆湘洛脑子里有一根弦，崩得很紧。依上云淡淡道：“比起寒羽，你不值一提。甚至朕觉得寒羽与于秋相识，她才会利用于秋去控制温净。”

她说着，眸中温水凝了冰意，“阿洛，不如我们赌一次？”

穆湘洛看她胸有成竹之色，半晌未曾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些年的聪慧之说，都是别人在捧自己的。分不清从哪日开始，她变得异常愚笨。她在想，这个赌约如何赌，“赌资是什么？”

黑暗中的帝王眸色温凉，淡淡烛火勾勒出她精致的轮廓，指尖处泛起淡淡星火，照亮了台阶上的光色，淡淡道：“你赢了，一座府邸，你输了，三月的婢女。”

阿洛笑了，挺划算的，“怎么赌？”

帝王面色欢愉，“谁先找出依蘅。”

阿洛丧气，摇首道：“翻遍整个平阳城都找不出，温府定也不在，巡访营更不必说。”

她少见的颓唐，不如以前意气风发，明知帝王的身份，也敢胡言乱语讽刺。依上云平静如水，“赌约定下了，朕等你的好消息，记得将朕喜好先摸清楚。”

阿洛呆了呆，她何时同意了？

*

次日，便是三日之约。

不需温相邀请，穆湘洛拎着酒坛去找温净。陛下给了她启示，家国情感，或许从温净弱处去寻找答案。温净单纯，被人利用，她可以从正面入手。

温玉并未出门，看到三殿下而来，一时弄不清她的想法，穆湘洛坏笑，“温相，您可以去署衙处理事务了，这里有我，若是此事解决了，记住我给您备鞭子。”

温玉从善如流，微笑，深深作揖，“此事解决，不需三殿下准备，臣自会备好。”

“不，这是本殿的要求。”穆湘洛微微垂眸笑了笑，单纯干净。

温玉讶然，又是一礼，“臣明白。”微微后退几步，揉揉跳了跳的眉心，提醒道：“三殿下会饮酒吗？”

“不会啊。”阿洛大方承认，酒坛里未必是酒啊。

温玉眉眼温和，慢悠悠地离开相府。阿洛熟门熟路地摸到温净的房间，没有结界存在，温净约莫着就不打算逃跑的，她推开门，温净翻身而起，并未诧异，但看到她手中的酒坛时，显然不可置信。

穆湘洛知道，阿净有一颗敏感而宽阔的心，足以承载她对温玉的儒慕之情。她将酒坛放在桌上，笑道：“喝酒前先说好，不谈其他事。”

她坦然而洒脱，温净显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但是阿洛既然不提，那么，她也不会再提。

阿洛揭开解封，酒香四溢，诱人心脾，温净郁闷几日，心中苦涩，见阿洛用茶杯装酒，怪道：“你能喝酒吗？”

“不能，但是朋友的断头酒，还是得喝的。”

她淡笑，一派沉静温和，温净双腿发颤，看着‘断头酒’不想饮，阿洛依旧在忙，两坛酒都已解封，修长白净的指尖触摸着红色封布，显得那股红色格外艳丽，让温净想起了多年前的血腥。

屋内涌动着温净压抑的呼吸，阿洛置若罔闻，反而敲了敲桌面，“喝不喝，忘川可没有酒，我去过忘川三次，那里只有腐烂的残骸、恶臭的污血，可没有清香醉人的好酒。”

温净愣住，她对阿洛的猜忌，好像成真了，可是阿洛竟不解释，那日的争执好似烟消云散了。她迷惘，那处的阿洛已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她心中悸动，手足无措。

她不言，穆湘洛也不语，一杯接一杯喝着，温净僵硬着身子，“温氏如何？”

“你上次说的对，连根拔起，陛下多疑，自不会留着你这样的祸害，免得夜长梦多，你提醒了我，依蘅是大祭司的人，自然也不可留下，举国通缉，就像当年通缉你那样，但你又温相，不知依蘅有谁，或许大祭司会亲自救她的……”阿洛饮酒的动作顿了顿，故作恍然，拍了拍自己的额间，“说好只喝酒，不提旁的事，你话太多了，到底喝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