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方落地,阿洛阴恻恻地瞧了依上云许久, 直到对方展颜, 她才将酒杯推开, “陛下欢喜, 与我无关, 一杯酒足可让我昏睡几个时辰, 明早我需去寻依蘅。”
依上云勾了勾唇角, 晓得她不识趣, 自己端酒饮下,怡然自得之色, 险些无法将她与北周帝王相联系。依上云饮了一杯,又道:“你眼中有根刺, 锋利且坚硬, 唯有你眼前的那杯酒可将之拔出,短暂几个时辰, 便又萌生。”
阿洛不明白,欲问,帝王又将酒杯斟满,笑得狡黠, “答案在杯中。”
月下闲谈,穆湘洛瞪大水灵灵的眼睛, 真的去看, 杯中酒液澄澈, 杯壁白玉无瑕, 哪儿有什么刺。她蓦地抬首,微凉的指尖蹭过母亲的额间,怪道:“母亲醉了?怎地开始说胡话。”
依上云淡然一笑,眼中蔓延着水雾,凝视着虚空,那样专注、温柔,且安静,不带冰冷、锐气。
穆湘洛顺着她的视线去望,那里除了几颗淡淡的星辰,便是一片黑暗。她微微叹气,托腮道:“母亲在想她?”
如果她没记错,今日是穆湘芷的生辰,可惜……
隔着一臂距离,依上云眼中的雾霭被拨散,明亮,她笑道:“答案在杯中。”
她看着她,许许微笑,她有些明白母亲纵使那个假的的原因了,因为她的爱藏在内心,哪怕明知是假的,也可填补心内那份空缺。阿洛端起酒杯,仰首饮尽,道:“您今晚到底在想谁?”
依上云站起身,黑眸中浮现明亮的色泽,“该就寝了。”
阿洛扬眉,微嘟了嘴,带着些许孩子气,“您不厚道。”
“朕只说答案在杯中,未曾让你饮。”
阿洛泄气,凝了眉目不作声,思索着什么,帝王未走,她认真问:“她当真殒命了?”
她认真与她平视,依上云显然一怔,她问的话太过直白,让自己无法去接。这个问题,她想了很多年,内心亦是疯魔很多年,最终没有答案。略带凉薄的语气,在夜空下格外冰冷,“许是吧。”
帝王转身离开,穆湘洛凝视桌上的酒壶杯盏,弯了弯唇,在温相踏入庭院时,她方饮下第二杯。她在喝酒,温玉见怪不怪,白日间她拿的酒坛里装的便是水。
阿洛神情如旧,修长的指尖在杯壁上摩挲,她问:“温相,依蘅找到了?”
温玉沉默,她是唯一知晓这个赌约的人。
那么大的一件事,在帝王眼中,竟用赌约来结束,温玉不明白她这位多年好友,是如何看待这件事。她等了片刻,三殿下饮下第三杯酒,她与陛下饮酒不同,小口小口抿着,似是喝茶,温玉闻到酒味,这是陛下最爱喝的酒。
味甘,性烈。
温玉道:“陛下一年只喝两次,在三殿下归来后,便改作一年一次。“”其中含义,她不多言。
帝王沐浴出来后,调了萧然随温相离去。阿洛垂眸,“母亲赢了。”
依上云微笑,出浴的人带着几分热气,于她更添几分缥缈,阿洛晃了晃酒壶,一滴未剩,剩下的皆在她的杯中,她有些舍不得,还是一口喝下。
不多不少,刚好四杯。
她站起身,嫌弃道:“这酒难喝,好苦。”
“这酒是甜的,后劲大了些,朕方才只喝了三杯。”依上云轻轻开口,阖上眼眸,唇角是温和的笑意。
阿洛后知后觉,似是听到了笑话,“陛下最大的乐趣是什么?”
依上云望着她的醉颜,揉揉眉心,坦诚道:“逗你。”
阿洛微微叹气,笑了,发自内心,道:“我以为是骗我饮酒亦或骗我唤阿娘。”
依上云在这这两者中认真想了想,眉眼有了些许动容,“骗你饮酒,自然为了后者。”
她一直努力着,想要回到过去,当她快要回去时,清河姑母告诉她,明帝的死与陛下有关,她怯步。父母之事,她无从得知,能做的,只有什么呢?
她骗她饮酒,是因为今日是穆湘芷的生辰,她想要有人陪着罢了。
阿洛想了想,望着自己的寝宫,她又望着脚下,仔细算着她要走多久,可以走回去。但她觉得走不回去的时候,选择坐在原处,望着繁星,她想说话,又怕嗓子疼。
萧然来复命的时候,阿洛依旧坐在原处,萧然见到她,俯身行礼,阿洛皱眉,似有不悦,未开口被陛下捂住嘴,依上云神色淡然,问道:“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