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箬见婢女呆愣, 愈发得意, 顺手去捏她的脸颊, 眼中笑意让穆湘洛发颤,她觉得这个女人太奇怪,她为长, 不好与之讲道理,况且与她约莫也讲不出道理,索性去寻找庇护。
她慌忙逃离, 清箬长公主手中摸空,极为不舒服,眼睁睁望着那个小婢女躲到阿嫂身后,触手不及。她觉得扫兴, 不免道:“这丫头胆子太大了,阿嫂就不怕她行犯上之事?”
依上云被闹得头疼,放下朱笔, 将她身后人拉出来, 方正眼看着她一身衣裳, 唇角分出笑容,大致明白清箬的想法,顺口道:“她连中宫都敢烧, 还有何不敢做的事。”
又是火烧中宫之事,穆湘洛自己已记不清, 每每她想忘记, 依上云就会提一句, 然而当年为何起火,她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当年火烧中国的时候,长公主清箬方成亲,暗暗佩服这位三殿下的勇气,她阿兄阿嫂也护得紧,朝臣也不敢多言,烧了再建就是,只是她多年未曾看着这位小殿下,她上前又打量两眼,叹道:“长得与阿兄几分相似,就是这脾气不太好。”
她从封地上刚刚回来,未曾见过这位方归来的三殿下,见她一身婢女的衣饰,怪道:“三殿下这是自己闹着玩,闲情雅致真好,有空去姑母府上走一遭,我府上更好玩。”
阿洛未曾明白是何意,依上云恼火了,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方开口去斥责,就见清箬自己先退出去。阿洛则眼神飘然,分神在其他事上,颇是心不在焉,她恍然觉得穆氏有突破口了。
她这般想着其他的事,依上云以为她想着穆清箬的话,伸手捏着她的脸颊,“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的府上不许去。”
穆清箬夫婿早故,膝下只有一女,帝王本当在为她选婿,穆清箬不愿,便在平阳城内搜罗着俊秀小郎君,都是自愿,帝王也不好插手,便由着她去。
穆湘洛点头,揉着自己的脸颊,凑过去,笑道:“陛下,当真要三月?”别说三月,她三日多无法忍受,紫宸殿人来人往,她觉得挺丢人的。
依上云多看她几眼,这身衣裳确实挺适合她,磨磨她的傲骨,也可。她睨孩子一眼,淡淡道:“愿赌服输,你要怎样?”
“我好像未看到苏然,不若我接替苏然的位置也可。”阿洛提议,两者并无区别,都是御前伺候,但是名义上不同。
依上云斜斜靠在御座上,神色慵懒,目光缓缓从她身上落到奏疏上,不可置否道:“苏歆费了多大心思,才将苏然推至御前这个位置,轻易被你挤了,不太合适。”
“苏然不合您意?”
“并非不合心意,而是心思太重,犹如苏歆那般,亲生子嗣都可利用,朕如何敢亲信。”
殿内无第三人在,依上云也不瞒着她,拉着她一旁坐下,实言道:“苏歆爱慕之人,是太一门人,当年你父亲举国追杀太一门人,苏歆为保家族,主动杀了她的夫婿,与太一门撇清关系,苏然便是她的女儿,只是她不认,交于兄嫂抚养。”
不认的原因,约莫很多,谁会接受自己的母亲杀死生父,就像温净,无法原谅秦尚明杀死于秋。阿洛面对这件事心中堵得慌,望着案上堆积几寸高的奏疏,不觉指尖有些发颤,“那您为何接受苏然呢?”
依上云看重莫九鸢,可以闭朝不问朝政,而现在不同,她已将争权收归手中,那么,苏然的作用,便会被束缚住,不如从六部做起,虽说御前便利很多,但依上云经过莫九鸢,不会再轻信他人。
如温玉这般,脚踏实地,也可官至丞相,于一族带来荣耀。
庙堂之上各分党争,多趋炎附势之辈,苏歆的选择无可厚非,听了这个故事,穆湘洛选择放弃与苏然争,她笑了笑,道:“您与苏歆有着情分?”
“有着一点,但苏歆沉溺寻找血玉令,无心朝堂,朕也随她去,接受苏然,她确实有才,这个位置也适合她,她今日不当值,你自然看不到她。”依上云眸色黯淡,明帝当年的做法,牵连众多,太一门深入各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她微微有些僵硬,看着阿洛素净的面孔,仿若稚气未脱,空谷幽兰之色,宁静致远,她忽而抬手,抚上她的额间,低声道:“我当年亲眼见到满城风雨,苏家只是沧海一粟,他之怨恨,是太一门凌驾于王权之上,而我……”
依上云沉吟少顷,周身透着冰冷的气息,眸色深邃,平静道:“我是唯一知晓内情的人,不曾插手去做,却是最后毁了太一门的人,十二司命加少司命,皆死于我手。阿洛,我并不后悔当年袖手旁观。”
她的话,奇怪得很,穆湘洛觉得奇怪,对于寂笙,陛下好像非除去不可,二人定生嫌隙。她恍惚一忽,陛下又拾起朱笔,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阿洛凝视她的侧颜,落寞而清寂,指尖上一点红墨,犹如猩红的血液,她愣了须臾,追问道:“母亲当年也十分想让太一门灭?”
“当年的事,提起无益,研磨。”
她的声音冰冷,点滴成冰,穆湘洛不敢再问,只好静静候在一旁。紫宸殿的朝臣很多,见她这番装扮,也不知该不该行礼。她趁着依上云不注意,悄悄退了出去,遇到温相,后者神清气爽,不厚道的笑了。